苏远峰死了，化成了一堆灰。
但他留下的烂摊子，才刚刚开始发酵。
那混蛋把浓缩的“愤怒数据包”像病毒一样塞进了龙组数据库和全球异能者网络，效果立竿见影。
接下来的几天，万事屋简直成了龙组的外围指挥所兼临时避难所。
顾轻舟和她手下的人进进出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通讯频道里永远充斥着各种紧急求援和混乱报告。
我们几个守着苏婉那几块大光屏，看着新闻里不断刷新的混乱画面，心里堵得厉害。
欧洲那边，两个宿怨已久的异能者家族，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闹市区直接开干，差点把半条街都给拆了，伤亡惨重。报道说双方动手前眼睛都是红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怒火。
北美一个大型异能者集会，原本是和平交流，结果不知道谁先骂了一句，瞬间演变成全场混战，各种能力乱飞，场面失控。
就连一些以前还算安分的小型异能者组织，也开始互相猜忌，摩擦不断。
这还只是异能者圈子。
普通人的世界更糟糕。
网络上简直没法看了。
随便点开一个社交平台，满屏都是极端对骂、人身攻击、阴谋论。一点小事就能引发大规模的网络暴力，戾气重得隔着屏幕都让人窒息。
现实中，路怒症发作的司机当街斗殴，邻里因为一点噪音就大打出手，商场里为抢购限量商品引发的冲突……这类新闻层出不穷。
一种莫名的、低气压的烦躁感，像瘟疫一样在全球蔓延。
不是之前那种实打实的愤怒灵晶影响，更像是一种……情绪上的“煽风点火”，把每个人心底那点平时能压住的不爽和火气，都给勾了出来，并且放大了。
“又一处失控！第三小队立刻支援！”
顾轻舟刚挂断一个通讯，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我们说：
“龙组现在就像个救火队，哪里冒烟往哪扑，人手严重不足。苏远峰这手太毒了，他根本不需要定点攻击，他让整个世界自己乱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又一条某个城市发生骚乱的快讯，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控制事态，别让它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大规模冲突。但源头的问题……解决不了。”
确实解决不了。
难道能把全世界的网都断了？还是能把所有情绪不稳定的人都抓起来？
苏远峰用他自己的命，给我们，给全世界，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
压力太大了。
看着熟悉的世界一点点变得陌生，变得充满火药味，那种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上。
千面整天阴沉着脸，除了照顾昏迷的织梦者，就是对着沙袋发泄，拳头砸得砰砰响。
晓晓的情绪感知能力在这种环境下成了负担，她不得不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避免被外界泛滥的负面情绪淹没。
我则一遍遍回想着和苏远峰交手的每一个细节，想找出破绽，但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最难受的还是苏婉。
她几乎不眠不休地坐在光屏前，试图追踪数据流向，分析愤怒数据的传播模式，寻找可能的防火墙或者反制措施。
但效果甚微。
苏远峰的技术太超前，而且这种基于情绪层面的攻击，防不胜防。
更让她喘不过气的是来自家族的压力。
虽然她叛出了家族，但血脉关系不是那么容易切断的。商业联合会内部显然也因为这次全球性的情绪失控事件受到了巨大冲击，损失惨重。
家族里那些原本就对她不满的声音，此刻更是找到了宣泄口。
“看吧，就是因为她当初任性离开，才导致家族力量分散，无法及时阻止苏远峰那个疯子！”
“她明明有机会提前发现二叔的计划的！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现在还跟龙组那群人混在一起，谁知道她到底站在哪边？”
一些恶意的猜测和指责，甚至通过某些渠道，直接传到了苏婉这里。
她看着那些信息，嘴唇咬得发白，肩膀微微颤抖，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更拼命地工作，像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什么，或者逃避什么。
这天下午，事情发展到了顶点。
苏婉的私人通讯器收到了一条最高权限的加密信息，来源直接标注着——商业联合会元老会。
她的动作瞬间僵住，盯着那条信息，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
我们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怎么了？”我走到她身边问道。
苏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点开了信息。
里面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份格式庄重、加盖着元老会电子印章的正式文件。
标题是：《紧急召见令》。
内容很简单，措辞冰冷而强势，以元老会的名义，命令苏婉在二十四小时内，返回家族述职，就近期一系列重大事件（明显指的是苏远峰和全球情绪失控）做出说明，并“配合”家族进行后续应对。
“他们……要你回去？”我皱紧了眉头。
这摆明了是鸿门宴。
苏远峰刚死，全球乱成一团，家族就把矛头指向了苏婉这个“叛逆者”。回去能有什么好事？轻则被控制，失去自由，重则……可能被当成替罪羊，用来平息家族内外的压力。
苏婉缓缓放下通讯器，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一丝……认命般的疲惫。
她当然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
但她更清楚，如果拒绝这份来自元老会的“召见令”，意味着彻底与家族决裂。以联合会的手段，她将面临无休止的追捕和打压，甚至可能牵连到我们。
一边是狼窝，一边是虎穴。
“你打算怎么办？”我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
苏婉没有立刻回答，她转头望向窗外。
城市依旧喧嚣，但那份喧嚣之下，似乎隐藏着更多不安的躁动。
苏远峰最后那条信息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舞台已为你搭好……该你登场了。”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
“我必须回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有些事，总要面对。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我们。
“我想知道，二叔他……到底给我留了一个什么样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