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颠倒!
显然,此时的凌烬不是想以“好老师”的身份,加入他们的救援行动,而是来者不善。
沈铭五人从占据主动的施救者,变成了被更强力量堵在死胡同里的旁观者。
希望攀升至顶点的刹那,便是坠落深渊的开始。
沈铭几乎是本能地将流羽枪横在身前,一步踏出,将同伴和尤思敏护在身后。
陈岩磊肌肉紧绷,没有让沈铭一个人面对凌烬,他同步踏出,低吼道:
“你要干什么!”
尤思敏盯着凌烬看了两秒,脸上血色尽褪,绝望地闭上了眼,却在片刻后又猛地张开,看向地上塑着薄膜的手绘画,想要紧紧记住女儿和爱人的模样。
凌烬无视了学生的质问,他慢条斯理地向前走着,目光落在尤思敏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可惜,新世界的蓝图里,不需要这些无谓的牵挂,也不需要活着的证人。”
“跑!”
尤思敏忽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
最后一刻,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可能害了这帮少年,懊悔的情绪狠狠紧攥着他的心。
然而。
恐惧是生物的本能,勇气是人类的赞歌。
没有人在此刻逃跑。
沈铭抬起流羽枪,连开数发。
安洛丝线瞬间迸发,数十道银光丝线缠向凌烬的手腕和脚踝,试图阻挠。
艾蕾随他意念被召唤出来,展开的护盾牢牢护住墙下的尤思敏。
陈岩磊怒吼着一拳砸向地面,震荡波冲向凌烬下盘,土块成林刺竖起。
江雪凝瞬间在凌烬身前凝聚出数道冰棱。
然而,他们被瞬间碾压。
中级上阶异能者的实力,构成无法逾越的鸿沟。
凌烬甚至没有防御姿态,只周身威压形成实质壁垒。
精神丝线在距他一寸时,绷断消散。
岩刺在触及无形力场时土崩瓦解,冰棱在二十公分外炸成粉末。
沈铭射出的子弹直接被冻结在了枪口。
凌烬只是抬手,指尖微动。
凝练到极致的寒光闪过。
不!安洛心头猛沉。
寒光绕过所有阻截,击碎护盾,没入尤思敏胸膛。
灌注了【永寂冰冕】寒力的短刃,在完成致命一击后,回旋到凌烬手中。
尤思敏身体剧颤,手绘的全家福飘落,被鲜血染红角落。
他黑色眼眸始终向前瞪着,没有合上,前一秒还盈满恳求的眼睛瞬间空洞,死水一潭。
凌烬踱步向前。
他锃亮鞋尖拨弄染血的金牌,摩擦声刺耳。
“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凌烬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阵阵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我所在的家族,大陆的守护者之一......内核早已腐烂生蛆。”
他看着学生们眼中无法抑制的愤怒与敌意,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我和你们一样对此感到恶心,正因如此......”
他踢开脚边的金牌,像是在踢开一件垃圾,
“旧的秩序,连同这些无用的情感与牵绊,都必须被彻底毁灭。”
他向前一步,阴影笼罩了五人。
“重建世界需要绝对的纯洁,牺牲这些麻木的平民和腐朽的贵族,是创造新世界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
“与其一起当旧世界的燃料,不如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他唇角扬起诡异的微笑,像毒蛇吐信:
“这样,不是更好吗?”
不大的巷子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狭窄的巷道,照亮了前截的巷子,却照不到尾巷。
晦暗光影下,凌烬黑蓝色眼眸扫过这五张年轻鲜活的脸庞。
回应他的是五双毫不退缩的眼睛。
还有墙下,尤思敏死不瞑目的黑色眼眸。
沈铭手中的流羽枪纹丝不动,枪口依然指向凌烬,他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陈岩磊捂着被震的发麻的手臂,喘着粗气:
“你管这叫好?他只想把女儿养大!你还配当老师吗?!”
江雪凝脸色苍白,但眼神清冽:
“用杀伐和牺牲堆出来的新世界,我们不需要。
你有在地下城生活过吗?你根本不知道生命有多重!”
暮瞳站在安洛身侧,余光无法控制地瞥向失去生命的尤思敏。
不久前絮叨女儿的父亲,转眼成了冰冷尸体。
冷静强大的凌烬老师,忽然露出如此陌生的面孔。
尽管安洛早先提醒过,但眼前这一幕粗暴地冲刷着他所有认知。
和暮瞳的沉默不一样,安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凌烬是永夜的人,但亲眼听到、看到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极端理念,冲击力依然很大。
安洛血红色的眼眸直视凌烬:
“你的世界蓝图听起来很宏大,但我无法认同,一个一开始就以无辜者血肉为地基的世界,真的是重建,而不是毁灭吗?”
在说话的同时,安洛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在联络手环上以极快的速度小幅度的移动着。
他盲打了一条预设好的紧急求救文字给艾琉西亚。
凌烬静静听着他们的发言,脸上那丝诡异的笑容缓缓消失。
对面这五人,实力明明远逊色于他,可那如出一辙的眼神却像一道道刺目的光。
他预料过会被质疑,甚至会被沈铭和安洛反驳,但他没料到这五个性格各异、背景不同的学生,在此刻竟能如此迅速的统一战线,没有丝毫犹豫。
“呵...”
凌烬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神色一点点冷下去,
“生命的重量?”
“无辜者?”
他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
“天真。”
他没选择动手,也没再说蛊惑话语,只是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眼神带着“你们迟早会明白”的笃定。
他步履从容地走出这条阴暗的小巷,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地上尤思敏的尸体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凌烬一走,那令人快要窒息的威压瞬间消失。
陈岩磊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上,被沈铭一把扶住。
江雪凝脸色也不好,她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等级和经验的鸿沟。
凌烬与他们跟前遇到的所有同龄对手都不一样。
凌烬身上有他们没有的杀伐之气,且是中级上阶异能者。
一个阶级,一个鸿沟。
安洛手心全是冷汗,他低头看了一眼手环,信息已经成功发送。
他还得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艾琉西亚解释这件事。
但有一个疑问也随之浮上心头,为什么凌烬今天会突然企图蛊惑他们?
安洛转瞬明白,凌烬一直在执行永夜的腐化之种任务,这大概是其中一环。
被下调到S班,他知道自己被怀疑了,面对这份怀疑,只能像往常一样教书,顶多约姜不凡或他谈话,连试炼也不敢做手脚。
人在这种情况会急,现在他就急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安洛思绪回到现在。
“我们...给他收殓一下尸体和遗物吧。”
安洛与伙伴们看向身后的尤思敏。
没有人说话,只有那张染血的画、几枚冷得硌人的金牌、那个歪着头的兔子布偶,在空气里静静摊开一个父亲的爱,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