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褪去时,林羽的指尖已在那张标注着各方势力的羊皮卷上划了三道深痕。烛火燃尽的灰烬落在“西域商盟”的标记旁,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卷起来的地图往案上一压——昨夜与将领们讨论到三更,那些或苛刻或暧昧的合作条款,像缠在腕上的藤蔓,越理越乱。
晨光刚漫过帐帘,通报声便响了:“林先生,漠北骑兵营使者到了。”
进来的是个裹着貂裘的汉子,腰间别着柄弯刀,坐下时椅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家统领说了,出三百骑兵助战,条件是拿下黑石城后,城中马场归我们。”他说着往桌上拍了块令牌,上面刻着匹奔马,“这是信物,林先生若应了,骑兵三日内就能到。”
林羽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黑石城——那里的马场是叛军养战马的核心,拿下确实关键。但他指尖在“三百骑兵”旁敲了敲:“骑兵营的弟兄们骁勇,这点毋庸置疑。只是马场归你们,城中的铁匠铺得归义军,毕竟修复兵器更急。”
使者挑眉,似乎没料到他会讨价还价:“铁匠铺?那可是叛军最肥的营生……行,就依你。但我营士兵的粮草得由义军包了,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
“成交。”林羽推过去份文书,“签字画押,三日后验兵。”
送走漠北使者,帐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江南盐商的人,一身锦缎长衫,手里捧着个锦盒。“林先生,”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叠银票,“这是五千两定金。我家主子说了,义军若能保江南盐道畅通,每月再送两千石盐,直到叛军覆灭。”
盐道是命脉,林羽自然清楚。但他没碰那银票,反而指着地图上的长江渡口:“盐道要保,但叛军在渡口设了三道卡,得派一队精兵清障。盐商们若能出些船,载着义军绕后突袭,盐道的事更稳妥。”
盐商使者面露难色:“船……那都是运盐的货船,经不起炮火。”
“不用参战,”林羽指尖点向渡口侧翼,“只需在夜里把人送到这儿,剩下的我们来。事成之后,盐道不仅畅通,叛军囤积的盐仓,也分你们三成。”
使者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咬牙道:“成!我这就回禀主子调船!”
一上午,帐内人来人往。有提出用粮换平安的乡绅,林羽让他们组织民夫运送伤兵;有带着工匠来投的铁匠,他当即拍板划出战时工坊;最棘手的是岭南药材商,非要义军派一队人护送他们穿越叛军控制区,说要去北边采珍稀药材。
“穿越叛军地界?”林羽看着药材商递来的采药地图,眉头皱起,“那片林子是叛军的暗哨窝,太危险。”
“林先生有所不知,”药材商急道,“那里有种‘血竭草’,治刀伤最灵,义军现在最缺这个!我带药农去采,只求护着我们进出,采来的药草分义军一半!”
林羽沉默片刻,在地图上圈出条隐蔽的小路:“派十名精兵护送,走这条线,避开暗哨。但你们得听指挥,不许擅自离队。”
待所有人离开,帐内终于清静。林羽铺开新的文书,将确定的合作一一记下:漠北骑兵换马场与铁匠铺,江南盐商以盐和船换盐道护卫,乡绅民夫换伤兵转运,铁匠入工坊换兵器修缮,药材商以血竭草换短途护送。
将领们围过来看时,都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顺利,”一位副将笑道,“我还以为得费更多口舌。”
林羽却指着那些被划掉的提议——有想借义军名号占地盘的豪强,有想倒卖军火赚差价的奸商,还有明着合作暗地想偷传军情的细作。“顺利的是真心想做事的,”他笔尖在纸上顿了顿,“那些藏着私心的,早晚会露出马脚。咱们要的不是遍地合作,是能背靠背的伙伴。”
夕阳斜照进帐,把地图上的标记染成金色。林羽将文书折好塞进怀中,走出营帐。训练场上,新兵们正在劈柴,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伙房那边飘来米香,是给伤兵熬的粥;远处的渡口,几艘盐船正悄悄靠岸,船夫们正往船上搬着隐蔽的兵器。
他知道,这些合作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但只要每一步都踩得扎实,每一份信任都不被辜负,义军的根基就会越来越稳——就像那些刚种下的树苗,或许此刻不起眼,终有一天会连成密林,挡得住狂风,也护得住身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