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兵的膝盖刚砸在帐内的石板上,声音就带着颤:“将军!叛军改道了!不是走黑风峡,是往东边的落马坡去了,像是……像是知道咱们在峡里设了伏!”
林羽捏着地图的手指猛地一紧,炭灰画的伏击圈被揉出一道印子。落马坡地势平缓,根本藏不住人,叛军突然改道,绝不是巧合。他抬头看向帐外,训练场上的喊杀声还在,可那声音听着竟有些虚——若叛军真摸清了计划,这几天的备战,岂不是全落了空?
而此时的皇宫偏殿,烛火被风卷得歪歪扭扭,映得郑公公脸上的皱纹像翻起的蛇鳞。他指尖蘸着茶水,在案上的粮草路线图上画了个圈,尖嗓子里裹着笑:“王大人,您瞧这儿——清风谷,是义军运粮的必经之路,两边是悬崖,底下就一条道,咱们的人藏在上面,等粮车过来,往下扔点滚木,再放把火,保管连一粒米都送不到林羽手里。”
穿紫袍的王大人捋着胡须,眉头却没松:“公公,可林羽的斥候不是吃素的,万一被发现……”
“发现?”郑公公冷笑一声,从袖袋里摸出块木牌,上面刻着“镇北军”三个字——和叛军的腰牌一模一样,“让咱们的人穿上叛军的灰布短打,用这块牌子。到时候就算有活口,林羽也只会以为是叛军劫了粮,怎么会怀疑到宫里来?”
旁边的李大人胖脸上堆着笑,指节敲了敲案上的纸条:“公公高见!不过光断粮还不够,我已经找了些江湖混混,让他们混进义军周边的村镇里,就说林羽和叛军主帅私下有约定,打胜仗后平分长安,到时候……”他故意顿了顿,眼里闪着阴光,“义军的兵大多是百姓,一听说要跟着反贼谋反,还能有心思打仗?”
郑公公拍了拍李大人的手,指甲盖泛着青:“李大人这招‘攻心’,比劫粮还狠。等林羽又没粮,又没人信他,咱们再让禁军‘奉旨’去‘平叛’,到时候长安就是咱们的了。”烛火晃了晃,几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挤在一起的鬼魅。
三日后的清风谷,运粮队的赵队长正赶着马车往前走,车轮压在石子路上,发出“咯吱”的响。他摸了摸腰间的刀,心里总觉得不安——这一路太静了,连只鸟都没见着。刚转过一道弯,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抬头一看,滚木正从悬崖上往下滚,后面还跟着火星子。
“有埋伏!”赵队长嘶吼着拔剑,可已经晚了。穿着灰布短打的人从崖上跳下来,手里的弯刀直劈粮车,火折子扔在粮袋上,瞬间燃起浓烟。运粮的士兵冲上去拼杀,可对方人多,还拿着叛军的木牌喊:“奉主帅令,劫了林羽的粮!”没一会儿,粮车就烧得只剩黑架子,赵队长被按在地上时,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袖口露出的明黄绸缎——那是宫里人才穿的料子,绣着暗纹的边角还没完全藏好。他刚要开口喊,冰凉的刀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只来得及把那抹明黄记在心里。
而义军营地附近的小镇上,酒馆里的酒保正压低声音,对着几个义军士兵说:“我昨儿在城外看见林将军了,和一个穿叛军盔甲的人说话,还递了个锦盒,听说里面是长安的布防图!”
“真的假的?”一个年轻士兵攥紧了手里的碗,眼神里满是慌。
“怎么不是真的?”酒保拍着桌子,“我还听见他们说,等打退了叛军,就把皇帝赶下来,林将军当新皇帝!你们跟着他,到时候就是反贼,要被满门抄斩的!”
这话像颗石子扔进水里,没半天就传到了义军营地。有个刚投营的农夫兵,夜里偷偷收拾行李,被班长撞见了,他红着眼说:“我是来保家的,不是来谋反的,要是真成了反贼,我爹娘怎么办?”
消息越传越邪乎,连训练场上的“破”声都弱了。李将军气得把枪往地上顿,却没辙——他总不能一个个去说“这是谣言”,越解释,士兵们越觉得“心里有鬼”。
而林羽此时还在帐内对着地图发愁。斥候刚回报,叛军已经到了落马坡,离长安只剩五十里。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放弃伏击,直接去长安守城,突然听见帐外传来吵嚷声,出去一看,几个士兵正围着运粮队的幸存者——正是被砍伤肩膀、侥幸逃脱的赵队长。赵队长浑身是血,跪在地上哭着喊:“将军,粮被叛军劫了!他们放火烧了粮车,弟兄们……弟兄们都没了!”
林羽的心猛地一沉,蹲下身扶住他的肩膀:“你仔细说,劫粮的人,除了灰布短打和叛军腰牌,还有没有别的特征?比如衣服边角、身上的配饰?”
赵队长愣了愣,伤口的疼让他额头冒冷汗,可那抹明黄绸缎的影子突然清晰起来,他咬着牙说:“有……有个人的袖口,露出一点明黄的布,上面好像还有绣纹,不是叛军的料子,倒像是……像是宫里的绸缎!”
“宫里的绸缎?”林羽的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想起之前叛军改道的蹊跷——叛军怎么会精准避开黑风峡的埋伏?又怎么会刚好知道运粮队的路线?若劫粮的是宫里的人,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刚要追问,又有个将领匆匆跑来,脸色发白:“将军,不好了!士兵们都在传……传您和叛军勾结,要谋反,还有人想逃……”
风卷着沙尘吹过来,林羽攥紧了腰间的剑,剑鞘上的锯齿划痕硌得手心疼。他抬头望向长安的方向,那里的城楼在雾里若隐若现,可此刻那座城不再是要守护的家园,反而像一张张开的网——郑公公的阴谋,哪是毒藤,分明是早就织好的陷阱,就等着他和义军往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