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将案上的地图推到帐中央,手指按在黑风峡的位置——那里的等高线在烛火下拧成密集的曲线,像道勒在叛军必经之路上的绳。“野狼谷的胜仗,不过是断了他们的粮草,没伤着主力。”他抬眼扫过将领,目光落在李将军络腮胡上沾的木屑——那是方才打磨长枪时蹭的,“接下来这仗,才是真的生死局。”
帐内静了瞬,李将军先站起身,手里的铁枪往地上顿了顿,震得帐帘都晃了晃:“将军,末将说句实在的,上次伏击靠的是出其不意,真要正面拼,咱们的兵还差得远!”他指了指帐外,训练场上的喊杀声隐约传来,“那些新兵,握枪的手还在抖,得让他们真刀真枪地练,最好找些投降的叛军当‘活靶’,练胆!”
“李将军这话在理,但不能蛮练。”白面谋士苏先生推了推案上的竹简,上面记着各兵种的训练进度,“长枪兵得练‘刺马腹’,叛军骑兵多,马一倒,骑兵就成了活靶子;刀盾兵要练‘贴盾推进’,对付叛军的步兵阵才有用;弓弩手更得练‘仰射’,黑风峡两侧高,得从上往下射才够劲。”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得把投降的叛军分进各队,让他们说清叛军的阵法——他们最知道自己人的软肋。”
林羽指尖在地图上划了道弧线,从黑风峡延伸到三十里外的勤王军营地:“光练兵不够,得借外力。”他看向信使队长,“你立刻带三个人,揣着我的令牌去见张将军,就说三日后巳时,叛军会过黑风峡,让他们带两千骑兵绕到峡后,断叛军的退路。告诉张将军,长安一破,他的营地也保不住,这仗不是咱们一家的事。”信使抱拳应了,转身时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那是义军信使的记号,怕被叛军探子截住。
“还有兵器!”负责后勤的王将军突然开口,手里攥着张清单,纸角都被汗湿了,“咱们的铁枪不够,一半还是木杆裹铁的,叛军的弯刀能直接劈断!铁匠铺日夜赶工,也只够再打两百柄,甲胄更是缺,新兵大多只穿麻布短打,挨一刀就完了。”
林羽沉默了瞬,忽然想起上次从叛军手里缴获的一批兵器,还堆在营地西角:“把缴获的弯刀磨亮,分给刀盾兵用;甲胄不够,就用厚麻布缝夹层,里面塞晒干的茅草,至少能挡挡箭。”他看向王将军,“再去长安城里的铁匠铺看看,把能借的铁砧、铁锤都借来,让百姓也帮着打些箭镞——就说叛军来了要烧房子,他们帮着造兵器,也是保自己的家。”
帐内的讨论渐渐热起来,从如何布置滚木礌石,到怎么让斥候盯着叛军动向,一条条计策落在地图上,用炭灰画满了标记。等将领们散去时,天已经蒙蒙亮,训练场上的喊杀声更响了,李将军正带着长枪兵练“刺马腹”,用木架子搭成马的模样,士兵们排着队,一枪枪往“马腹”的薄弱处刺,刺中的人会喊一声“破!”,没刺中的就被罚着举枪半个时辰。
林羽走过去时,看见上次那个手抖的新兵正举着枪,胳膊抖得像筛糠。李将军正想骂,林羽却摆了摆手,从地上捡起根木枪,对着木架演示:“叛军的马裹着布,你得往布缝里刺,那里没甲,一刺就透。”他手把手教新兵调整姿势,“眼睛盯着目标,别慌,你刺的不是木架,是要救你城里的爹娘。”新兵咬了咬牙,再刺时,木枪稳稳扎进了布缝里。
后勤处也忙得脚不沾地。王将军带着人从城里借来了五六个铁砧,百姓们也来帮忙,有个老铁匠带着徒弟,一上午就打了百来个箭镞;裁缝们坐在帐篷外,手里的针线飞着,厚麻布缝的“草甲”堆了一地,有个妇人边缝边说:“我儿子也在义军里,多缝件甲,他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苏先生则带着几个投降的叛军,在地图上标叛军的阵法。有个叛军小兵叫王小二,就是上次在野狼谷投降的,此刻正指着“一字长蛇阵”的标记说:“将军,这阵看着厉害,其实中间最弱,只要把中间冲断,整个阵就散了。”苏先生点点头,在中间画了个红圈:“好,到时候就让长枪兵从这冲。”
可林羽的心没松。夜里巡营时,他走到兵器堆旁,拿起一柄木杆裹铁的长枪,轻轻一掰,木杆就弯了。远处传来斥候的回报,说叛军正在集结,主帅还带了新的攻城梯,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攻长安。他摸了摸腰间的剑,剑鞘上的锯齿划痕还在,上次李疤脸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五万打三千,跟捏死蚂蚁一样。”
第二天清晨,信使从勤王军营地回来,脸上带着喜色:“将军!张将军答应了,三日后巳时,一定带骑兵绕到峡后!”林羽点点头,却没笑——他知道,就算一切按计划来,义军要面对的,还是数倍于己的敌人。
训练场上,士兵们还在练。长枪兵的“破”声越来越齐,刀盾兵的盾牌碰撞声越来越响,弓弩手的箭也越来越准。林羽站在高处,望着这些士兵,有农夫,有工匠,还有像王小二这样投降的叛军,此刻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草甲”,握着一样的兵器,眼里都带着一样的劲——那是想守住家的劲。
他深吸一口气,拔出剑,对着训练场大喊:“将士们!三日后,咱们在黑风峡等叛军!这仗,咱们退不得,也输不起!守住了,长安就还在,你们的爹娘妻儿就还在!”
士兵们的喊杀声瞬间盖过了一切,震得远处的山林都在响。林羽握着剑,剑身在晨光下闪着光——三日后的黑风峡,不管是生是死,这仗,都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