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畔的空地上,临时搭起的木棚歪歪斜斜,棚顶盖着的破帆布被晒得发脆,风一吹就簌簌响。棚下支着两口大铁锅,一锅熬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另一锅空着,锅底结着黑褐色的焦痕——那是今早煮过野菜的痕迹。几棵老槐树上贴满了征兵告示,红纸被晒得卷了边,墨字也有些晕开,只有“参军分三十亩地”几个大字,还能看得格外清楚。
林羽踩着干裂的土地走过去,鞋底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的轻响。正午的日头毒得很,他额角的汗刚冒出来就被晒干,留下一圈白痕。不远处的流民们蜷在树荫下,大多穿着打补丁的短衫,有的甚至光着脚,脚趾缝里塞满了泥。见林羽过来,原本低声交谈的人立刻闭了嘴,眼神里满是戒备,像受惊的鸟。
“各位乡亲,我是林羽。”他站在老槐树下,声音尽量放得温和,却还是被热风卷得有些发飘,“我要组建义军平叛,只要加入,每天两顿饱饭,战后还能分到三十亩地——朝廷的旨意,盖了玺印的。”他从怀里掏出圣旨的副本,展开给众人看,黄绸布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人群里静了片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根断木杖,慢慢走出来。他的粗布裤子破了个大洞,露出的小腿干瘦得像根枯柴,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嗓子问:“将军,不是我们不信你……去年也有官差说要招兵,结果把俺们村的后生拉去当苦力,最后连口饱饭都没给……”
“老人家,我不一样。”林羽上前一步,指着不远处的渭水,“长安商会的货船今晚就到,拉的是粮草和粮食,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能跟我去码头等——今晚管饱,明天开始,顿顿有米有菜。”
这话让人群里起了点骚动,一个穿短打的小伙子站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顿顿有饭?可打仗会死人的!俺娘就俺一个儿子,要是俺没了,她咋办?”
林羽看着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那是之前皇帝赏的,玉质温润,上面刻着“忠勇”二字。“你要是参军,我让人把这块玉佩送到你家,凭玉佩,商会会每月给你娘送两斗米、一斤肉,直到你回来。要是……要是真出了意外,三十亩地归你娘,朝廷还会给她发赡养银。”
小伙子盯着玉佩,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话。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哭了起来,怀里的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正揪着她的衣角,小声喊“饿”。妇人抹着眼泪:“俺男人去年被叛军杀了,俺带着娃四处逃,要是能有口饭吃,俺愿意让娃以后有地种……俺信你,将军,俺加入!”
林羽心中一暖,刚要说话,就见那妇人身后,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悄悄退了两步,眼神闪烁着往人群外挪——那人的袖口沾着点墨汁,和之前郑公公账房穿的衣服料子一模一样。林羽不动声色,只对妇人说:“大姐,你先去棚下等着,等会儿先给你和孩子盛碗米粥。”
那男人见没人注意他,转身就要走,却被突然出现的苏烈拦住。苏烈手里拿着张画像,正是郑公公余党的样子,他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想跑?郑公公都倒了,你还想在这儿煽风点火?”
男人脸色瞬间惨白,挣扎着要喊,却被苏烈捂住嘴。流民们见状都慌了,林羽立刻高声说:“大家别怕!这人是郑公公的余党,之前在这儿说义军的坏话,就是怕你们加入!现在把他抓了,以后没人敢再糊弄你们!”
他让人把男人押下去,又走到铁锅边,亲自拿起木勺,给第一个站出来的妇人盛了碗米粥,还往碗里加了半勺野菜:“大家看,这粥虽然稀,但管够。今晚粮草到了,就给大家煮干饭,加肉!”
有了妇人带头,又抓了奸细,流民们的顾虑少了些。刚才的小伙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过来:“将军,俺加入!俺娘要是能每月拿到米,俺就不怕打仗!”
夕阳西斜时,木棚下已经站了二十多个人,大多是年轻力壮的后生,还有几个会打铁、会划船的匠人。林羽看着他们,心里却清楚,这远远不够——要对抗叛军,至少还需要几千人。晚风渐起,吹得帆布棚“哗啦”响,他望着渭水尽头的晚霞,琢磨着明天要去附近的流民村看看,或许能找到更多愿意加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