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歌眼珠一转:“季爱卿,听说您夫人脾气不大好?”
季晟辙老脸一红,咳嗽两声:“这个……夫人那是关心则乱。打是亲,骂是爱,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些小摩擦。”
众人都憋着笑,想不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户部尚书,竟是个怕老婆的。
第二轮,勺柄转向郑武当。这位大理寺卿倒是爽快:“我选大冒险!”
慕朝歌坏笑:“那请郑大人对姚大人做个娇羞调戏的动作,再飞个吻。”
话音刚落,大家都大吃一惊。
郑武当那张常年绷着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姚庆临更是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但,游戏规则不能不遵从。
郑武当憋了半天,终于扭扭捏捏地朝姚庆临抛了个媚眼,又笨拙地飞了个吻。
那场面,看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姚庆临捂着眼睛直喊“辣眼睛”,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三轮,姚庆临中了招。
在众人怂恿下,他选了真心话。
慕朝歌问了个极其私密的问题,姚庆临支支吾吾半天,终于羞愤地吐出答案,惹得众人笑作一团。
接下来几轮,勺柄好几次指向慕朝歌。但臣子们哪里有胆子敢让皇帝难堪?问的都是“陛下最爱吃什么”之类简单的问题。
就在气氛越发轻松时,勺柄缓缓停下,不偏不倚,指向了尉迟澈。
季晟辙酒劲上头,胆子也大了,起哄道:“娘娘选大冒险!要刺激的!”
众人纷纷附和。
季晟辙眼睛一亮,提议:“请娘娘主动亲吻陛下!”
画舫内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尉迟澈,不,是看着慕妃娘娘的那张脸。
尉迟澈心跳如鼓。
他想起桑太医说的“相思病”,想起“进一步发展”的建议。
此刻,这个游戏倒是个顺水推舟的机会。
他抬眼看向慕朝歌。她显然也懵了,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在众人注视下,尉迟澈缓缓起身。他走到慕朝歌面前,俯身,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时间仿佛静止了。
慕朝歌脑中一片空白。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贴在另一个人的唇上。
可那个人,现在用的是她的身体!
这算自吻,还是被吻?
尉迟澈虽然耳根通红,动作却十分坚定。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却像惊雷一样炸在每个人的心里。
季晟辙酒醒了大半,赶紧低头装醉。
郑武当已经脑补出了一整出《陛下与慕妃恩爱记》的话本。姚庆临拼命给另外两人使眼色。
“臣等告退!”三人异口同声,逃也似的溜出了船舱。
画舫二层,只剩下两个发懵的人,相对无言。
……
没过多久,尉迟澈就让太监抬着几个大箱子进了慕朝歌的船舱。
箱子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地契房契,还有厚厚一沓的银票。
“这些……”慕朝歌眼睛都直了,“都是给我的?”
尉迟澈轻咳一声:“朕……我名下的田庄铺子,你拿去打理吧。”
慕朝歌扑到箱子前,拿起一张张契约仔细查看。
上等水田三千亩,京城繁华地段的铺面十二间,还有郊外几处别院……
这简直是一夜暴富!
“发财了发财了!”她抱着地契在床上打滚,滚着滚着突然坐起来,长叹一声,“可是这么多产业,找谁打理啊?”
她现在最缺的不是钱,是能用的人才。
……
傍晚时分,北运河上,渐渐热闹起来。最打眼的,要数太白楼花魁柳红绡的花船,雕梁画栋,灯火通明。
船头纱幔轻扬,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抚琴。
琴声悠扬,引得不少达官贵人的画舫都靠拢过来。
慕朝歌的“如意舱”也缓缓驶近,只见柳红绡轻启朱唇:
“今日月色正好,红绡有一题:以‘明月’为题作诗,如果能对出下句者,红绡亲自为君奏一曲。”
才子富商们纷纷绞尽脑汁。
这时,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上传来清朗的男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两句一出,满河寂静。
气魄好大的诗句!
柳红绡果然邀请那人上船。
众人这才看清,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眉目清秀。慕朝歌却眯起眼,这“书生”耳垂上有耳洞,分明是个女子。
想必,就是新昌郡主胡婉婷了。
新昌郡主上船后却不急着听曲,反而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上了船,我也有一首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大家都愣住了。
这首诗,分明就是在骂在场的都是醉生梦死的!
柳红绡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们也面露愧色,有人已经悄悄吩咐船家开船溜走了。
“此言差矣。”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原来是皇帝所在的“如意舱”开了口。
慕朝歌走到船头,目光扫过新昌郡主,最后落在柳红绡的身上:
“边关失地,是将士的责任,也是朝臣的过错,与这些身不由己的女子有什么关系?柳姑娘一曲千金,太白楼日进斗金,最后不都充入国库,做了军饷?”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依朕看,在太白楼听曲取乐,也是为国出力!”
这话简直说到了那些富贵老爷们的心坎里!
顿时喝彩声四起,刚才还羞愧的人现在都挺直了腰板。
慕朝歌趁热打铁:“朕今日就带个头,捐五千两,通过太白楼交予国库,充作军费!”
她话音刚落,郑武当就扯着嗓子喊:“臣捐三千两!”
季晟辙、姚庆临也纷纷跟上。
其他富商名流面面相觑,皇帝都捐了,他们能不捐吗?不捐岂不是成了不爱国?
这个一千两,那个八百两,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有几个穷酸文人掏不出钱,只好灰溜溜地划船逃走。
柳红绡站在船头,望着慕朝歌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而新昌郡主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小船上,远远望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运河上灯火阑珊,一场诗会变成了一场募捐会。
慕朝歌看着记满捐款数额的册子,很满意地笑了。
这一箭双雕,既讨到了钱,又得了人心。
而那位新昌郡主……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柳红绡领着乐舞班的姑娘们登上“如意舱”,眼眶微微发红。
方才皇帝那番话,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她暗无天日的生活里。
这么多年以来,她听惯了虚情假意的追捧,还是头一回有人真正看见她们这些人的苦处。
“民女柳红绡,谢陛下仗义执言。”她领着众人盈盈下拜,声音还带着些哽咽。
慕朝歌摆摆手,让她们起身,目光却不在那些美人身上流连,反而像是市集上挑白菜似的,一个个仔细打量。
乐声这时候突然响起,美人们翩翩起舞。
柳红绡亲自弹奏琵琶,另外几位姑娘吹箫的吹箫,抚琴的抚琴,配合得天衣无缝。
舞姬们水袖轻扬,腰肢软得像没骨头,看得季晟辙等人如痴如醉。
可慕朝歌却皱着眉头,忽然抬手:“停一下。”
乐声戛然而止。
美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哪里出了错。
“你们都会什么?”慕朝歌问得直白,“除了唱歌跳舞,可会算账?可会打理铺子?可会管人?”
船舱里静得能听见河水拍打船帮的声音。
美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一脸错愕。这位陛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柳红绡壮着胆子回话:“回陛下,姐妹们大多精通琴棋书画,也有会刺绣,调香的……”
“朕问的是经营商铺的方法。”慕朝歌打断她,“比如给你一间绸缎庄,你能让它日进斗金吗?”
柳红绡哑然失色。
她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学的都是取悦男人的本事,哪有机会学经营?
季晟辙在一旁微笑,对郑武当道:“陛下这是求贤若渴,连烟花之地都不放过了。”
郑武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向皇帝的目光更加敬佩。
慕朝歌环视一圈,见美人们个个低头不语,忽然问道:“你们可想改变如今的处境?”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所有女子都抬起头,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有渴望,有怀疑,更有深深的无奈。
“想又如何?”一个胆大的舞姬苦笑,“我们这样的身份,还能有什么出路?”
“怎么没有?”慕朝歌站起身,走到她们中间,“从今日起,太白楼改革。”
她一条条说给她们听。
第一,卖艺不卖身,谁敢用强,依法查办。
第二,按罪定服役年限,立功可减刑,期满恢复自由身。
第三,恢复自由时,按劳所得给安家费。
第四,要活得有骨气,与客人是平等交换的关系。
美人们听得目瞪口呆,有人已经开始偷偷掐自己手臂,怀疑是在做梦。
柳红绡颤声问:“陛下……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慕朝歌看向她,“不过朕有个条件,你们得学本事。识字的女孩子学算账,手巧的学手艺,总之,不能一辈子靠卖笑为生。”
她讲起前朝几个女子的故事。
有个罪臣之女从绣娘做起,最后成了皇商,有个青楼出身的女琴师,靠授课为生,晚年受人尊敬。
这些故事像是一把火,点燃了美人们眼中早已熄灭的光。
柳红绡第一个跪下:“民女愿意学!求陛下给个机会!”
其他女子也纷纷跪倒,甲板上跪了一片。
郑武当领命办理改革事宜,看着皇帝的目光充满敬佩,甚至暗想:要不要把家里那个管铺子管得井井有条的姐姐也介绍给陛下?
尉迟澈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慕朝歌。
这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女子,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胸怀和魄力。
或许大殷朝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变革。
……
运河上的热闹刚散,慕朝歌正看着账簿上新增的数万两白银,盘算着这些军饷能支撑边关多久。
忽然听到船头一阵骚动,太监来报,说是新昌郡主求见。
“她倒会挑时候。”慕朝歌挑眉,示意让人上来。
只见胡婉婷已经换回女装,一身素雅的衣裙,与先前那个书生判若两人。
她盈盈下拜,语气诚恳:
“臣女胡婉婷,特来向陛下请罪。”
慕朝歌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这郡主确实生得美,眉宇间却藏着几分寻常闺秀没有的英气。
“哦?郡主何罪之有?”
“方才臣女口无遮拦,冒犯了陛下和各位大人。”胡婉婷低头,姿态放得极低,“实在是听闻边关战事吃紧,心中焦急,才会不小心失言。”
话说得漂亮,可慕朝歌一眼就看穿这套把戏。
先是用诗立才女人设,发现不吃这套,立刻改打感情牌。
“郡主忧国忧民是好事。”慕朝歌淡淡道,“不过下次表达关切,不必拉着无辜的人垫背。”
胡婉婷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陛下教训的是。臣女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说话间,她暗中打量着这位年轻帝王。
先前看只觉得气度不凡,现在仔细一看更加觉得惊艳。
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那双眼却像是能洞察人心。
处理太白楼的事,手段老辣,几句话就收了人心又充实了国库。
这样的男子,才是她胡婉婷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如果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慕朝歌懒得与她周旋。
胡婉婷却道:“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家父常说陛下文韬武略,臣女斗胆,想向陛下讨教诗词。”
呵,这就开始创造独处机会了?
慕朝歌心中冷笑:“朕近日政务繁忙,改日吧。”
胡婉婷也不纠缠,乖巧行礼告退。
等她走了,尉迟澈从屏风后转出来:“这郡主,野心还真不小。”
“何止不小。”慕朝歌把玩着茶杯,“她是铁了心要进宫呢。”
不过,谁吃谁还不一定。
……
江风呼啸,吹得两人衣袂翻飞。
慕朝歌的身影刚消失在转角,甲板上的气氛突然变了。
胡婉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突然轻笑一声:“别装了,咱俩都是一样的,对吧?”
尉迟澈负手而立,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非要我捅破这层窗户纸?”胡婉婷挑眉,往前逼近一步,“宫廷玉液酒?”
尉迟澈面无表情。
“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他依旧沉默着。
胡婉婷心一横,使出杀手锏:“爱你孤身走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