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此时也已经跑到阶下,看着站在廊庑上,比自己高出三个台阶的萧煜,故意气喘吁吁地道:“臣妾今日册封礼毕,回到宫里卸下宫装,想着去宫里各处走走看看。”
“没想到路过附近丽嫔宫门口的时候,听着里面又哭又喊的。”
“嗐,那定是那个赵选侍耍小性子了,她是小地方出身,胆子较小,性格矫情。”
“丽嫔作为景阳宫主位,有时说她两句,她就又哭又闹的。虞妹妹你不知道,这已经在后宫是寻常事了。”
还没等萧煜开口,已经追到皇帝身边的万贵妃却抢先开口,同时一手挽上萧煜的手腕,像是宣誓主权一般,可脸上却打趣似的笑容,脸庞美艳又热情。
不亏是老江湖。万贵妃‘演戏’的段位还是挺高的。
虞瑶不接话,还是目标明确地看着萧煜,急道:“可不是寻常哭闹。臣妾当时路过的时候,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对,就进去看了看。”
“这一看才知道,赵选侍已经满手鲜血,额头也是好大一个包。”
“什么?”
这一次,是萧煜开口,只是语调还是听不出情绪。
虞瑶一路也是跑着来的,此刻说话语速又快,看着急的小脸通红,继续道:“我进他们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丽嫔身边的太监把赵选侍像是丢沙包一样丢在地上,额角撞在砖地上,这才撞出包来。”
“我当时就拦住了那些太监,问了缘由。这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寻常吵嘴,是丽嫔要训诫宫女,说是喜赵选侍身边的小宫女秋菱偷拿她们殿里的东西,被关起来。”
万贵妃马上道:“原来是这件事,此事不是之前赵选侍找皇后娘娘禀告过了么,皇后都说了宫女偷盗乃是大忌,丽嫔是景阳宫主位,对她自己宫内的宫女小惩大戒,训斥关押并无不妥。”
虞瑶听得懂万贵妃的弦外之意,这意思就是说:皇后都不管这事儿,拿这事儿没办法,轮得到她一个贵人来管吗?
可她偏还管定了!
虞瑶不急着反驳,而是点头,深以为然地道:“是呢,我也觉得宫女偷盗,被罚是应该的。”
她这么一回答,马上让万贵妃神情一怔。
虞瑶这才不急不缓地往下说:“可我一问赵选侍才知道,原来是偷了两盘点心,依照宫规也罪不至死,可丽嫔已经关了秋菱两天两夜不给吃喝了。”
“且不说赵选侍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真的偷了什么贵重东西,翻出赃物,训斥以后,按照规矩不是也应该交给皇后娘娘秉公处理,不是吗?”
“这……”万贵妃语塞了下,又莞尔一笑,“兴许是丽嫔只是想关秋菱一晚上,一时忙别的事情,忘了放出来罢了。”
“可赵选侍说了,她昨天就几次求丽嫔放人,怎么可能忘了这事儿?我看倒像是故意为之。”
虞瑶说到这里,表情更加夸张,惊惶道,“而且把宫女关在杂物间里,可不只是不给吃喝。据说还让两个太监把她裤子扒了,用擀面杖那种物什把她给……”
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看到萧煜脸色越来越凝重。
等说完‘擀面杖’,萧煜更是低喝出声:“住口!”
浑厚低沉的声音猛地从他胸膛里震动发出,把虞瑶吓了一跳。
也把紧挨着的万贵妃吓得身子一抖,旋即脸上笑容消失,“不会的陛下,丽嫔怎么能有那个胆子?”
萧煜没有理会万贵妃的话,而是凤眸直视虞瑶,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不少:“可有吓到你?”
“啊?”虞瑶愣住,两眼睁大许多,小嘴也诧异地微张。
他在问什么?
不是应该问自己如何得知的吗?
她连后面的词儿都想好了,结果狗皇帝突然迸出这么一句,直接给她整不会了。
“朕问你,可有被现场吓到?你进去的时候,可有看到?”看着她那副慌神的呆样,萧煜语调更轻,这女人真的是被吓傻了。
刚才还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现在他一问重点,就连话也不会说了。
“那宫女现在如何?太监可有扣下?”萧煜又问,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耐性在变好,“还有你,冒冒失失跑过去,虽说你是出自将军府,可到底也是一介女流,没有上过战场,如何看得了血腥?”
“……虞瑶更加愣神了,这皇帝该不会是在……关心自己吧?
天啊,他居然会关心自己?
虞瑶惊得下意识抬手捂嘴。
萧煜见她如此,剑眉微蹙,旋即看向跟着虞瑶一起来的秦修竹:“你家主子现在神智慌乱,不能言语,你来说。”
被点到名字的秦修竹上前两步,就如同先前每一次给虞瑶送饭那样,躬身,小声道:“回陛下的话,我家小主赶到丽嫔丽嫔宫中的时候,场面混乱。”
“我家小主扶起赵选侍,听着里面有奄奄一息的求救声,加之赵选侍哀求,便强行破门……”
“当时是奴才们几个冲进了杂物间,小主并未见到里面的骇人场面。但等宫女秋菱抬出的时候,只见到裙衫的血迹。”
“奴才也看了秋菱脸色,双颊凹陷,唇齿干裂,其余部位的确没有明显外伤,可看气色确实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混账奴才!”万贵妃按耐不住了,立马呵斥“你是宫中御医不成,一个没根儿的太监,也胆敢在陛下面前笃定伤情。”
“若是你所言虞伤情不符,污了丽嫔清誉,你这条贱命担待得起么!”
秦修竹立马把身体躬得更低,语气也唯唯诺诺起来:“奴,奴才知道自己一条贱命,正如此,更不敢随意开口。”
“刚才所言,都是太医诊脉后说的,只是奴才不懂医术,没将太医原话记住。”
“你说什么?太医何时过去的?”万贵妃俏脸僵住,声音有些变调。
“是我救出秋菱后,让我宫里的彩云跑着去请的。”虞瑶放下捂嘴的手,给出回答,面上还是恭敬焦急的样子。
“陛下,宫女偷盗尚且待定。但是……丽嫔宫里的太监,还有赵选侍都那样了,加上我……”
她话语一停,撇着嘴角,面色纠结。
萧煜心中一紧,忙问:“你怎么了?”
莫非真的吓出病了?
她本就还没侍寝,仍是懵懂处子,亲眼看到这种事后,会不会吓得连他也不能近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