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子兴高采烈地把消息传到钟粹宫，当着虞瑶的面宣读口谕后，并没见到自己预想中的欢喜表情。
反而看到对方呆愣在原地，嘴角抽搐的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
是不是太高兴了？才会如此，连谢恩都忘了？
小金子上前半步，躬身提醒：“虞贵人，奴才已经宣完口谕了。该您跪地谢恩了，陛下今晚还要来您的钟粹宫呢。”
虞瑶站在院里，双眼发直地看着小金子，仍是没有反应。
“娘娘？”素心在她伸手戳了戳，见没动静，赶紧拉着虞瑶往地上跪下。
虞瑶这才回神，单膝半跪在地，朝着小金子微微俯身：“谢，谢陛下恩典。”
勉勉强强说完这句，她又发愣了，双眼看着地砖，一时忘了起身。
还是素心看出不对，赶紧先一步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碎银递到小金子面前：“多谢公公传话，辛苦跑了一趟，奴婢请您吃茶。”
“素心姑娘真是客气。”小金子说完，又低声，“奴才瞧着陛下宣口谕的时候，心情不错，满脸笑容的。”
“你可得让你家主子好好准备接驾，这有了恩宠，在宫里的日子才能好过。”
“是是。多谢公公提点，奴婢知道。奴婢送公公出宫。”
素心边说边抬手往宫外走，送走了小金子和其余跟着前来的两个太监。
等素心再折回院里，看到的竟是虞瑶坐在地砖上，单手握拳，仰头看天，口中还自言自语的古怪样子。
“娘娘，你，你这是怎么了？”素心快速跑去，拉着虞瑶就要起身。
虞瑶压根没理素心，盘腿坐在远处，还是瞪大眼睛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他怎么又要来啊？”
“他不会又要灌我喝药吧？”
“他看人喝药有瘾是不是？”
望着晦暗的苍穹，她发出了来自心底的拷问。
她不懂啊，这狗皇帝是哪一根筋搭错了！
他昨天晚上不是才刚刚住过自己的钟粹宫吗？下午也来灌过药了，怎么晚上还要来？
肯定不是因为她的拔步床睡的舒服。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真的是要折磨自己！
“怎么这样，我实在喝不了那个七虫汤了，这一下午我都没吃饭，晚上还喝，我一定会吐死的！”
简直是如临大敌，虞瑶捏着拳头，突然收回视线往宫门口左右看看，“素心，万贵妃住哪个宫？咱们宫离着万贵妃的宫远不远？”
要不然她溜出宫吧？
万贵妃不是最喜欢狗皇帝，狗皇帝也很宠爱万贵妃吗？
不如把狗皇帝引到万贵妃的宫里好了？
说干就干，虞瑶马上来了精神，一屁股从地上站起奔着门口走了过去。
素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追上去拉她的袖子：“不行啊娘娘，刚才小金子的口谕里说了，陛下不让您出宫，让您在宫里等他。”
“什么？”有这句话吗？她刚才一听到狗皇帝晚上还要来，光顾着害怕了，后面太监说了什么的确没细听。
“确实有这句口谕。”素心用力点头，神色郑重。
“想来是因为陛下上午散朝的时候说要来找您，结果您不在宫里这事儿……陛下这次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虞瑶脚下顿了一瞬，这个狗皇帝！
不过没关系。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她又继续朝门口走，顺带手臂一勾，勾着素心的脖子往身边一拉，贴着素心耳畔说：“虽然陛下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只是说不让我出宫，没说不让你出宫啊。”
“……贵人，您的意思是？”素心听得茫然，睁着一双迷惘的眼睛看她。
虞瑶嘴角斜勾，笑得奸诈：“你可以出去送信啊。肯定没人拦着你。”
“送信？送给谁？”素心眼底的疑惑更多。
“当然是送给万贵妃了。”
“万贵妃？”一听到这个封号，素心的嗓音都提高了一些，随即又赶紧压低，有些紧张，“让奴婢去找万贵妃？为什么？”
“这整个后宫，谁地位最高，又最受陛下宠幸的？当然是万贵妃。万贵妃又是他的青梅竹马，肯定也感情深厚。”
虞瑶道，“你去万贵妃宫门附近，把陛下要来的消息假装不经意地透露过去。她那么爱陛下，一定会吃醋，说不定就会来把陛下截走。”
“娘娘您没事吧？陛下宠爱，多少妃子求之不得呢。从前你也一直说，若能得他青眼，就是死也甘愿了。”
“现在陛下终于愿意来咱们钟粹宫了，你怎么现在还把陛下往别人怀里推呢？”
虞瑶马上道：“我现在突然觉得不甘愿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谁爱死谁死去！
万贵妃那么喜欢狗皇帝，她把万贵妃找来，虽然是替自己吸引了注意力，但她这也算是成人之美，又做一件好事呀。
“那，那奴婢就是试试去。”素心犹豫了半晌，才肯点头。
“去吧去吧。”
虞瑶说着，拍拍素心后背，亲热地把她送出宫门。
而宫门外的左右两侧还真守着两个眼生的小太监，看样子好似就是来看着自己的。
素心走之前，对虞瑶点点头，这才下定决心离开。
很快，素心走远，背影在宫道消失，
瑶站在宫门口，稍稍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看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
祈祷啊，万贵妃今晚快点过来，把这个狗皇帝弄走。
她可不想再被一口气连续灌两碗中药了！
……
一个时辰后。
戌时初。
夕阳西沉，天色彻底黑了下去。
夜幕笼罩，弦月初升。
开始上晚膳的时候，钟粹宫内热闹非常。
原本四菜一汤的份例成了十菜一汤四甜品。
精致膳食流水似的往钟粹宫送。
宫殿院门站了两三排的宫女太监，还有一众带刀侍卫。
偏殿圆桌上，几乎已经摆满了各色美食。
饿了一下午没吃过正餐的虞瑶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本该捏着筷子就吃的，可谁叫此时此刻，她的对面坐着一袭绛紫色云崖纹滚边常服的萧煜。
在圆桌左侧还有御膳房的试菜太监拿着一根银针，将每一盘菜取出一些挨个试菜。
整套流程繁琐冗长。
虞瑶站在对面，面对着满桌美食也如履薄冰，微微低头，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被萧煜注意到，又捏着她强行灌药。
等太监试菜快结束的时候，安静了许久的偏殿终于响起了萧煜的声音：“虞贵人，站那么远作甚？先前学的宫规呢，不知你现在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