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儿看着方才还风度翩翩、此刻却像条死狗一样被摁在地上、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毫无尊严可言的顾玄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就是这种力量!
这种视万物为刍狗、掌控一切的绝对力量!
如果……如果站在那男人身边的是她云婉儿……如果被他那般维护的是她……
既然她能轻而易举地从沈昭昭手里抢走顾玄宸,那么取代沈昭昭,占据这个更强更尊贵的男人身边的位置,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沈昭昭拥有过的一切,都合该都是她的!
也只能是她的!
另一边。
谢临渊微微侧过头,垂眸看向怀中的沈昭昭。
外人看来,他依旧是那副高不可攀、冷冽疏离、仿佛刚才以雷霆手段镇压一切的并非是他的模样,周身气息依旧寒冽。
唯有离得极近的沈昭昭,或许能从他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底最深处,捕捉到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悄悄溜出来的得意。
那眼神飞快地闪了一下,像是无声地传递着某种讯息:看,我厉害吧?欺负你的,我都给你摁死了。
虽然谢临渊面上依旧是那副端方持重、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清冷姿态,可唇畔却还是几不可查的微扬了一个极小弧度,带着点不动声色的矜傲求表扬的意味。
沈昭昭一脸无语的看着谢临渊。
谢临渊:“……”不夸一下吗?
沈昭昭:“……”
谢临渊:“……”真的不夸一下吗?
沈昭昭:“……”
算了。
谢临渊愚蠢,却实在美丽。
败下阵来的沈昭昭咬了咬牙,抬手,极其敷衍地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厉害,我们掌门真厉害。”
一旁的裴琅听得眉头一皱,下意识觉得这语调耳熟得过分,这、这怎么和他们赤霄宗驯兽堂、训诫刚捉回来的烈火豹,夸它们“真乖真厉害”时的腔调,分毫不差?
他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却被回廊尽头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青煊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看清旋梯口景象——尤其是看到自家掌门亲传如同一滩烂泥般晕死在地、嘴角还淌着血的瞬间,惨白得几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化去。
可他竟硬生生撑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形,甚至来不及去看顾玄宸的死活,只是目光死死锁在谢临渊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惧与恭敬。
下一瞬,在云婉儿以及身后一众天衍宗弟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青煊猛地一掀袍角,竟带着众人朝着谢临渊的方向,直挺挺跪了下去。
“前辈。”
青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根本不敢抬头,更不敢追究眼前之人为何几乎废了自家宗门的希望。
他几乎是抢着开口,生怕慢了一瞬便会引来更可怕的后果,双手高高捧起一枚流转着温润光华的玉石环佩。
“门下弟子无状,冲撞前辈,皆是我天衍宗管教无方之过。”
“晚辈万死难辞其咎,不敢祈求前辈宽宥,只望前辈……念在此物主人的情面上,暂且息怒。”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卑微的恳求:“此物主人……此刻正在流云川城郊恭候前辈大驾,前辈若有任何示下,天衍宗上下……莫敢不从。”
谢临渊垂眸,目光淡漠地扫过青煊手中那枚眼熟的环佩。
云笈的东西。
他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对方急于见他的缘由。
无非是察觉了他方才碾压此界气运之子,怕他下一步便要直接撕破脸与天道对峙,急着来当和事佬。
谢临渊心中冷嗤一声,只觉得无趣。
天道暗中扶持的傀儡,碾便碾了,何须解释?
若非那名唤顾玄宸的蝼蚁口出秽言,他甚至懒得抬眼去看。
只是……云笈既然亲自来了,有些麻烦事,终究得处理一二。
思及此,谢临渊按了按眉心,似是有些不耐,旋即,将腰间那枚莲纹玉佩解下,随手塞入身旁沈昭昭的手中:“拿此物去云台盟,自会有人与你结清所有账目。”
沈昭昭下意识接住环佩,愣了一下:“……你呢?”
“有些琐事。”
谢临渊淡淡道,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似随意,实则将那细微的怔愣收入眼底,心下那点因要暂时离开而生的躁郁,都莫名被抚平了些许。
沉默了片刻,男人像是斟酌言辞,又像是单纯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才在沈昭昭越来越狐疑的目光中,略显生硬的低声问道:“……此次离去,时日或许稍长。”
沈昭昭:“???”所以呢?
谢临渊对上她那纯粹疑惑、毫无半分不舍的眼神,喉结微动,终是没忍住,借着袍袖的遮掩,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腕,又飞快收回。
他微微别开脸,只留下一个冷峻的侧影和微微泛红的耳根,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别扭的期望。
“你……能不能,偶尔想想我?”
“……”
沈昭昭彻底懵了。
她看着谢临渊那副明明期待得要死、却偏要强装冷漠、连耳朵尖都红了的模样,再想想那几乎堆成山的天材地宝……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无奈,又像是被某种毛茸茸的大型犬用湿漉漉的眼神盯住、明知他在装可怜,却硬不下心肠的憋闷。
她那颗号称黑心资本家的心脏,罕见的痒了一下。
糟了。
好像要长良心了。
她深吸一口气,认命般点点头:“行,想你。”和你的矿。
话音刚落,谢临渊周身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寒冽气息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一瞬。
虽然他那张脸上依旧没什么大幅度的表情,可那双深若寒潭的眸子,却像是骤然被投入了星子,碎芒流转,亮得惊人。
她应了。
她答应会想他。
这近乎等同于……一种承诺了吧?
谢临渊极力压制着想要上扬的唇角,唯有那悄然背在身后、因愉悦而微微蜷缩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正疯狂摇动的、无形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