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眼神一厉,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只见她手腕猛地一翻,动作干脆利落,几块形状不规则的玉玦碎片便被她一把扬上了半空。
碎片在清冷的月光下骤然显现,通体流转着一种内敛至极的温润光泽,散发着一种凌驾于凡尘之上的浩瀚气息。
“?!”
就在碎片出现的瞬间,赤魇身后那些翻涌蠕动的魔物,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利嘶鸣,魔气疯狂溃散,争先恐后地向后暴退,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就连赤魇本人,在那股浩瀚气息扑面压来的刹那,苍白阴鸷的面孔“唰”地一下褪尽所有血色,身体不受控制的猛然后退了半步。
他幽深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空中那几块悬浮的碎玉、墨渊仙尊的贴身之物,而且……是碎的?
怎么可能?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区区金丹初期的修士手里?!
沈昭昭将赤魇那一瞬间的失态和魔物狼狈溃逃尽收眼底,她目光非常直白的钉在脸上,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夜空。
“知道上界那位高高在上的墨渊仙尊,是怎么栽的么?”
赤魇的呼吸猛地一窒,魔气在宽大的玄色袍袖下剧烈翻涌。
怎么栽的?
他当然有所耳闻,难不成这玉玦,就是在办事的途中,被羞愤欲绝的墨渊仙尊捏碎的?!
嘶。
那可真够激烈的。
沈昭昭显然猜到瞳孔地震的赤魇都脑补了什么,她趁热打铁,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那张脸上,舌尖舔过唇角,仿佛品尝到了什么美味。
“老娘连那个什么仙尊都敢压着上,我看你长得也挺齐整,一会儿收拾完了这烂摊子,把你也一块儿压了,省得你整天惦记些不该惦记的~”
赤魇:“?!?!”
赤魇悬浮在半空的身影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上那最后一点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空白。
压……压了?!
压谁?!
他?!
慕容霄:“?!?!”
慕容霄更是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不是、师姐?!
你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
秦蓁蓁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温婉秀气的脸庞上瞬间写满了巨大的震撼!
她家昭昭竟然如此……勇猛?!
为了拖延时间震慑魔头,连这种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虎狼之词,都敢面不改色地吹出来?!
这胆魄!
这气势!
这为了目标不惜一切的狠劲儿!
秦蓁蓁看向沈昭昭的眼神,瞬间从“妹宝真香”进化成了“顶礼膜拜的狂热信徒”,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能把沈昭昭的后背烧出两个洞来。
赤魇整个人都懵了。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墨渊仙尊是何等存在?
那是站在上界巅峰、俯瞰万古的巨擘,就算道心蒙尘,也绝非一个灵州的金丹蝼蚁能近身亵渎的!
可……
她手上那些碎玉……那上面属于墨渊仙尊的、独一无二的浩瀚气息断然做不得假,而且,若非属实,她几条命啊,敢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压了仙尊”这种鬼话?
难道这人……是在扮猪吃老虎?!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金丹初期!
而是那位来自异界的……绝世巨魔?!
故意压制了修为,潜藏在灵州?!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赤魇的心脏,让他遍体生寒!
时间,就在这诡异到极点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淌。
夜风吹拂,月光清冷。
没人敢说话。
没人敢有半点动作。
赤魇飘在半空,魔气在他周身不安地翻涌着。
他阴晴不定地盯着下方那个口出狂言、却又手持仙尊碎玦的沈昭昭,脑子里天人交战,纠结得额角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信?
还是不信?
死寂。
凝滞得如同万载玄冰。
赤魇不动,他身后那些魔气森森、獠牙外露的魔修精锐,便连大气都不敢喘。
魔修不敢动,那些被魔气催生、束缚的低阶魔物,更是噤若寒蝉,缩在阴影里瑟瑟发抖,连魔气翻涌的幅度都小得可怜。
整个流云川的废墟之上,只剩下夜风吹拂断壁残垣的呜咽声,以及……
“咕噜噜——”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在死寂中清晰无比的哀鸣,突兀地从赤魇身后、某个魔修脚边的阴影里传来。
一只形似恶犬的魔物身躯微微抽搐了一下,腹部再次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咕噜”声,显然是在这高度紧张的气氛下,饿了。
“!”
控制着这只魔物的魔修,那张本就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
“啪!”
一声脆响,一个大逼兜子狠狠扇在魔物的脑袋上!
那魔修打完还不解气,又惊又怒地压低声音,对着还在发懵的魔物低吼:“蠢货、给老子憋住!再敢出声老子先把你扬了!”
他额头冷汗涔涔,眼珠子惊恐地瞟向前方赤魇少君僵硬的背影,又飞快扫过对面那个手持仙尊碎玦、扬言要“压”了少君的恐怖女人。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微妙的平衡要是被自家这蠢货魔物打破了,自己十条命也扛不动这口锅啊!
沈昭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依旧是那副睥睨狂妄、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赤魇就地正法的表情,心里却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好好好。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拖、继续拖,拖到她家狐狸把地脉灵枢修好,就是胜利!
然而,就在此时,赤魇身侧不远处的空间,毫无征兆地荡开一圈细微涟漪。
一股远比赤魇更加霸道、仿佛凝聚了无尽深渊寒意的魔气,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悄然晕染开来。
一道穿着玄黑鎏金长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却带着阴鸷戾气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型。
夜无殇。
这位魔界少主甫一现身,眉头就紧紧拧起,幽深的魔瞳扫过眼前这诡异到极点的“对峙”场面——
自家蚀骨渊的精锐魔将,带着一群手下和魔物,跟个傻子似的飘在半空,和下面几个灵州修士大眼瞪小眼,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刚想开口呵斥这废物在搞什么名堂,白白浪费这千载难逢、地脉灵枢松动的大好时机——
却、变故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