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昭昭和慕容霄眼巴巴等了半晌,涂山澈那好看的嘴唇抿了又抿,最终却还是紧紧闭着,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那眼神里的挣扎和沉郁,浓得化不开。
“行吧。”
最终,沈昭昭像是没了耐性,她耸耸肩,语气轻快:“你爱说不说,憋着吧,憋到死。”
只是,话至此,话锋陡然一转,她瞥了眼还在抽噎的慕容霄,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反正现在我知道你弟是上界货真价实的小殿下,你死你的,放心去吧,等你前脚一蹬腿儿,我后脚就把他卖青楼里卖沟子去。”
“啧啧,上界小殿下啊,这得值多少灵石?怕不是整个灵州的矿脉加起来都不够看吧?够我逍遥几万年了。”
“???”
慕容霄猛地抬头,挂着泪的小脸瞬间懵了,难以置信地瞪着沈昭昭。
“你——!”
涂山澈的反应比慕容霄更快,一股恐怖到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磅礴威压,毫无征兆地、如同实质的山岳般轰然砸下。
“!”
沈昭昭首当其冲,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喉头猛地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溅在脚下的腐叶上。
金丹初成的修为在这股威压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薄的纸张。
“咳……”
沈昭昭被压得腰都直不起来,却硬是撑着没跪下去。
她抬手,极其随意的抹掉嘴角的血迹,旋即,直直迎着涂山澈那双几乎要喷出金色怒焰的眼瞳,扯出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这就心疼了?急眼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你以为你死了,仙帝把他接回上界,他就能消停?”
“凭他那脑子里除了你啥也没有的性子,他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我干不出来,那你们仙家的死对头、异度魔界呢?!他们干不干得出来这事儿?!”
沈昭昭:“他现在不糟践自己还行,万一你死了,他想不开那么一点儿,自己往死里作、被魔界那帮玩意儿钻空子掠了去呢?!”
涂山澈周身那恐怖的威压骤然一滞,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那双燃烧着金色怒焰的眼瞳死死盯着沈昭昭,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是震怒,是难以置信,更是……一种被硬生生剖开最深恐惧的仓惶。
他想象过霄儿在他死后的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敢想这种。
沈昭昭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比任何仙帝的责罚,都更让他痛不欲生。
滔天的怒意和几乎要碾碎一切的威势,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到骨髓里的叹息,那叹息里裹着无尽的疲惫和认命的悲凉。
他缓缓抬手,想将死死扒着自己、哭得浑身都在抖的慕容霄扯开。
可涂山澈的手指刚碰到弟弟的胳膊,慕容霄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小兽,猛地收紧了力道,指关节都泛了白,整个人恨不得嵌进他哥怀里。
涂山澈扯了一下,没扯动。
又扯了一下,慕容霄反而抱得更死,喉咙里发出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涂山澈的动作彻底僵住。
他看着怀中那颗毛茸茸、沾满泪水和泥土的脑袋,感受着那细微却固执到极致的颤抖,心底最后那点名为“独自承担”的坚持,轰然崩塌。
“……罢了。”
他垂着眼眸,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轻轻拍了拍慕容霄的后背,算是安抚:“仙帝……命我,除掉那个让墨渊仙尊……心神不宁的异界魔头。”
“什么?!”
慕容霄通红的眼睛瞪得溜圆:“墨渊仙尊都扛不住的玩意儿,让你去?!这不摆明了就是要弄死你吗?!”
他气得原地跳脚:“而且穿梭异界?!整个上界除了墨渊仙尊那个老东西,谁有那个本事撕开界壁?!哥你怎么去?!拿头撞吗?!狗东西、老畜生!他——”
慕容霄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他看见沈昭昭正用一种极其复杂、仿佛在努力消化什么惊天秘闻的眼神看着他。
过了好几息,沈昭昭才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她缓缓抬起眼皮,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啊……所以,”她的声音带着点恍然大悟的迟疑,“你们那个墨渊仙尊,是真被糟蹋了啊?”
她顿了顿,最终,用一种“这届仙尊不太行啊”的、带着点同情又有点嫌弃的口吻,小声补了一句:“有……有点弱啊,你们那个仙尊。”
“???”
慕容霄差点被这清奇的关注点噎得当场背过气去,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脸都憋红了,他指着沈昭昭的手指直哆嗦:“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涂山澈看着炸毛的弟弟和一脸“仙尊不行”的沈昭昭,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心弦,反而奇异地松了下来。
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难。
反正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索性说清楚点,省得这小殿下再稀里糊涂撞上什么要命的东西。
他伸手,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将还在跳脚的慕容霄重新按回自己身边,宽大的手掌带着温热的安抚,轻轻揉着少年乱糟糟的发顶,试图把那点炸起来的毛捋顺。
“霄儿。”
涂山澈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柔和:“仙帝……是从天道那里听闻,那个异界之物……已跟随墨渊仙尊的气息,潜入了灵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昭昭和慕容霄,金瞳深处一片沉寂。
“仙帝的意思是……让我将其找出来,彻底抹杀,否则,墨渊仙尊继续心神不宁,恐会让魔界寻了空子,扰三界不安。”
沈昭昭嘶了一声,眉梢一挑,“所以,你现在对那个‘异界之物’的行踪,有头绪了?”
涂山澈被她问得怔了一瞬,那双澄澈的金色眼瞳里掠过一丝茫然,旋即垂下了眼睫,长长的银发随着他微微摇头的动作滑落肩头,姿态竟透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温顺。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罕见的窘迫,“我……根本寻不到一丝那异物的气息,它仿佛彻底融入了此界,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