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打开一条缝,赵恬恬和楚池镜,还有俞晓和带着的两个侍卫挤了出去。
城门又关上了。
大雨又开始下了,楚池镜忙帮赵恬恬打着伞。
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那些百姓,个个精神不济,已经换好了干净衣裳,至少不会再被雨水淋着着凉。
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犹如神仙般的男人,一身白衣早就狰狞不堪,染了不少泥水,却也挡不住他的一身清隽。
无尘看到她,皱起了眉头,越过那些百姓走到她身边,也是隔着一段距离。
“公主为何要出来?”
“神仙不也出来了?”
她还是叫着他神仙。
无尘看着那双干净的眸子,心底的烦躁也一点点定了下来。
赵恬恬的眼睛有种魔力,别人他不知道,但是在他看来,很好看也很能安定人心,会让人生出甘愿信任的想法。
“公主,此处危险,您还是上城门去吧。”
城门外只简单搭了一个棚子,那些没有染病的百姓全部挤在里面,另一边一个棚子里堆着死人,火油伴着恶臭连雨水都冲刷不掉,气味很重。
无尘看了一眼后,挡住了赵恬恬的视线:“公主还是上去吧。”
“我听说他们不愿意焚烧尸体?”
无尘叹气:“无人愿意自己的家人死后还要被焚烧。”
赵恬恬越过无尘,毅然走到了那堆尸体前。
她该害怕的,毕竟还是孩子,可她在现代,见过不少凶杀,比这残忍的见多了,所以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多久未见这种场景,心底那种反胃还是让她脸色发青,死死咬着牙才忍下了呕吐感。
这下一白一灰两个身影挡在她前面。
楚池镜和无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没有开口。
“没事,我不害怕的。”
她说完,又看向那拿着火把的侍卫:“愣着干什么,烧啊。”
“不要啊。”
不少百姓冒着雨冲出来,跪在赵恬恬身边。
无人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求着她不要烧。
“你算什么东西,你说烧就烧?”
也有胆大的直接对赵恬恬喊骂。
无尘面色一冷,声音严厉:“她乃我赵国明珠公主。”
百姓们先是一愣,再看赵恬恬多了一分诧异和不可置信。
天家不是没有来人,这赵充来了这么几天,连个照面都没跟他们打,明珠公主居然不嫌弃他们的身份,还愿意出来看他们。
百姓们皆是纷纷跪下行礼。
刚刚那个叫嚣的,跪下来依旧不服气喊道:“就算是明珠公主吗,也不能焚烧我们的家人啊,哪有如此对待死人的,还不让入土为安。”
“明珠公主也是为了你们着想,这么多尸体,若是不焚烧掉,很有可能传给你们没有染病的人。”无尘帮赵恬恬解释道。
那人不依:“直接葬了不就可以了?我父亲已经离世两天了,你们不让入城,否则他老人家早就入土为安了,哪还有你们这样折腾的。”
“放肆。”无尘呵斥一声。
但是那人脸皮也够厚,直接拉着边上跪着的一妇女还有一七八岁的孩子上前来,冒雨跪在了赵恬恬脚边。
“明珠公主,您看,我儿子不过八岁,您要将我父亲焚烧,将来孩子上哪去祭拜?”
“就是,明珠公主您就体谅我家老头子,折腾一生,让他入土为安吧。”
“明珠公主,求您了。”
一家四口就这样在雨里,对着赵恬恬磕头。
城墙上,赵充满意的看着城墙下的一幕。
郭东在一侧说道:“小王爷放心,那一家子收了银两,绝对会闹到底的。”
赵充笑得深意:“跟我斗,哼,父皇明明派我来处理疫病,这眼看都已经控制住,她突然跳出来,这不摆明了要抢功,还焚烧尸体?做梦。”
赵恬恬自上而下盯着那磕头的四人。
任由他们求着,始终淡淡的看着,不说话也不表态。
一时间,除了闷闷的雷声和大雨瓢泼的声音,就只剩下那一家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楚池镜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在赵恬恬耳边轻声道:“公主,这一家子怕是故意的。”
赵恬恬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没有说话,任由他们闹,让他们闹够了先。
她就不信了,大冬天的,在雨里哭,能哭多久。
“公主,您先上去吧。”无尘看着她的裙摆,已经湿到了膝盖:“雨太大了。”
“大吗?”她清冷的说道:“我看还不够大,没能彻底浇醒他们。”
那四人哭得有些筋疲力尽了,倒是感染了不少后面的百姓,很多已经在暗自抹眼泪了。
赵恬恬看那孩子已经哭不出来了,才慢悠悠道:“你们不想焚烧自己的家人?”
中年男人收了哭声:“回公主,没人愿意焚烧自己的家人。”
“既然这样,那便不烧了。”
众人诧异望着她。
赵恬恬冷眼望去,声音掷地有声:“俞队长,你去统计一下,都有谁不愿意焚烧尸体的。”
然后又大声接着道:“给他们单独安排一间屋子,不愿意焚烧的,便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吧,一家子在一起,给我把门紧锁上,虽然他们不怕死,可我们得对京都里边的百姓负责,不可让他们再出来。”
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但依旧挡不住赵恬恬的声音。
“每日三餐依旧送去,待她们都染了病,都死了,就从外面一把火都烧了,再也没人阻拦。”
话音一落,瞬间寂静。
赵恬恬蹲下身来,看着那呆了的孩子:“真是可怜,这么小,就要去陪爷爷了,也不知道你爷爷见到你,会不会高兴。”
“公主这是要杀了我们吗?”那中年男子厉声喊道:“公主若是不想救我们直接杀了便是,何必如此对待孩子们。”
一句孩子们,身后好多妇女已经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了。
赵恬恬深深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缓缓站起身来。
她走到雨中,拒绝了楚池镜为她撑的伞。
瓢泼的大雨,淋湿了她一身华贵的衣服,却半点不显狼狈,少女初长成,带着稚气又无比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