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今日在小店这顿我请了,还请几位爷高抬贵手,饶了冬儿吧。”钱广老练的拉着人情,一张褶子脸笑得看不见眼珠了,直乐呵呵的跟谢明崇弯腰哈背。
“本少爷有的是银子,待会若真打起来,砸坏了本少爷赔,今日这曲子,你可是唱定了。”
谢明崇横惯了,岂是钱广这几句话就能劝住的。
冬儿握着琵琶的手指泛白,眼里含着泪,紧咬下嘴唇,让那穷书生看得心生怜惜。
“谢少爷,左相曾一首秋月闻名京都,也是文人典范,谢少爷这般就不怕有辱家门吗?”
谢明崇会不会有辱家门恬恬不知道,但是这穷书生,真的是死定了,民不跟官斗,这书生真的是念书念傻了。
“你闭嘴。”恬恬气焰比谢明崇还嚣张:“关你什么事?叨叨叨叨的,吵死了。”
场面寂静了片刻,特别是谢明崇,见鬼似的盯着恬恬。
而李夜攥紧了拳头,如果可以,他真想给这个爱惹事的主子一拳,他视线时不时的看向客栈门口。
书生错愕的盯着恬恬:“这位小兄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下只是不齿谢少爷的所作所为而已。”
“哟?了不得了?要给你颁朵大红花?”
没人知道大红花是什么意思,但恬恬的语气听得出来是在讽刺书生。
恬恬又看向冬儿:“还有你,出来卖的就要出来卖的样子,怎么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阿镜:“......”他有点后悔要看这场热闹了,这是一个姑娘家会说的话?
“公子。”阿镜似羞似嗔的叫了一句:“您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我说的是大实话,阿镜你说这姑娘作不作,一个卖唱的,买卖买卖,有人买有人卖,人家谢少爷花了银子,甚至多花了更多的银子,这姑娘却死活不愿意唱,这年头,做生意都这么没诚信了吗?”
阿镜一愣一愣的,他真的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看了一眼已经羞哭了的冬儿,直接咳嗽不说话了。
“就是,小兄弟,英雄所见略同啊。”谢明崇这才听出来恬恬是在为他说话,一般他也不需要呈任何人的情,不过这个小少年,倒是有几分对他胃口,这一开口,多了些熟稔的味道,倒有结交的意思。
“你们强词夺理,冬儿姑娘确实是卖唱的,可谢少爷怎么能让她唱那种曲子,简直就是羞辱她。”
“她有明确说不能唱什么吗?”
书生看向冬儿,后者哭得更甚了,想来也真没说过什么不唱。
“即便如此,冬儿姑娘常唱的都是风雅之曲,明明是谢少爷故意为难。”
“哎,本少爷给足了银子,怎么就为难她了?这要是不给银子那是本少爷不对了。”
“看来冬儿姑娘不是出来卖唱的,而是出来立牌坊的了。”
阿镜:“咳咳咳咳。”
恬恬抿唇,耸肩给了阿镜一个无辜的眼神。
冬儿听着话直接哭出了声,这种话她一个姑娘家真不好插嘴,毕竟是丢面子的事。
“你们不过是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便随意屈辱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谢明崇最讨厌外人说他仗着家里的权势欺负人这话,虽然他不打女人,可不是不打男人。
“是啊,谁让我们家里有权有势呢。”
阿镜复杂的看了一眼恬恬,抿着唇,眼底意味不明。
谢明崇惊呆了,头一次见到比自己还嚣张的人。
书生显然没想到恬恬仗势欺人得这么理直气壮,白皙的脸上全是愤然,拂袖气道:“除去家世,你们不过是一群不学无术的三流之士。”
想来这书生也是被恬恬气急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谢明崇咬牙,倒也好奇恬恬怎么说,忍了忍,等着恬恬发话。
书生的话恬恬没有太大反应,反倒悠闲的环起手臂,悠然道:“说这种没有不切实际的话能让你的内心好受些?”
“你们不学无术,我赵国泱泱大国无可用之人是小,无可用之官事大。”
听到这,阿镜不由得疑惑,这样一个愣头青,恬恬真的只是在这炫耀她家世好?细看少女的眉宇,懒散又悠哉,却没有半点高人一等的神情。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大放厥词?怎么?苦读了几年,长本事了?可知乱议朝堂之人视为死罪。”
书生没有被谢明崇这话吓住,反而讥讽:“连大学士都会多听学生之言,贤武王也曾说过少壮就该多读书,谢少爷还未承袭就这么下落我们读书之人,是何道理啊?”
书生自以为说得很有道理,嚣张的看向恬恬,而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指指点点。
恬恬微微皱眉,看书生心底里翻了个白眼,真的是找死。
“所以你苦学多年,就是为了在这里,在这个小小酒楼里施展你的文采?”
不待书生说话,她又道:“你本就低人一等,凭什么要求我们高看你一眼?还是你觉得他谢家几代人百来年的努力,竟比不过你的十年寒窗?或者你是觉得你低人一等我们就该放下身段和你平起平坐?那你又为何寒窗苦读想要考取功名?就继续做你的穷苦书生,日日用道德约束比你更努力的人,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你就该跟我平起平坐,你家就算几百年努力的成果,都不应该高我一等。”
众人看向那言之凿凿的少年,有否认的,一笑而过,也有认可的,奉为金玉良言,不停的反复咀嚼话中意味。
阿镜看着那犹如发着光的女孩,面貌变了,可她身上那份自信依旧。
“好,小兄弟说得好,你这朋友本少爷交定了。”谢明崇大笑。
书生傻愣在原地,早就说不出半个字,脑海里回荡那句“百年努力为何比不过十年寒窗”,他所求功名,难道也是为了高人一等?
“你好像一开始只是为了这姑娘打抱不平的吧?”她突然道:“怎么不见人家姑娘为你说半句话?”
那冬儿哭嘁嘁的站在那,一脸委屈,那模样好像全世界都侮辱了她似的。
书生看了一眼冬儿,没有怪她之意,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今日被一个小少年噎得说不出话来反驳,偏偏小少年说的,他心里竟也是认可的。
“哈哈哈哈,小兄弟,咱们度量大,不跟这些个穷书生计较了,今日曲子本少爷也不听了,本少爷请你吃顿饭。”
“好啊,咱们到包间吧,大厅实在是吵。”
钱广早就识趣的赶走了围观的客人,这又开始弯腰哈背的给谢明崇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