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进程到一半,贺景越稍稍空闲下来,找人备了一份饮食,端上了楼。
在门口敲了两下,无人回应。
眉头轻蹙了蹙,修长的手指转开门锁推门而入。
偌大的客房里空荡荡,窗户大开,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将两边的窗帘吹得啪啪作响。
房间里空无一人,显然已经走了。
贺景越看了眼,将手里的餐盘放下,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
身后忽然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贺父贺母一同走了进来。
贺母沈静姝率先开口,“景越,今天到底怎么了?那群记者,一看其中就是有人被驱使,故意的……”
贺景越:“嗯,我知道。”
沈静姝沉默了下,继续说:“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今天周氏夫妇是带着诚意过来的,他们也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你却把时妍拒之门外,这恐怕不太妥当。”
她儿子从小就优秀,在别的妈妈还要为自己的孩子操心的时候,景越从未让她操过一份心。
从很小的时候,作为老爷子选定的继承人,他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主见,却也与他们称不上有多亲近。
而这些年,她也很少和儿子亲密地谈话。
贺景越把餐盘放下:“我并未干涉您邀请周氏夫妇。”
“只是贺周联姻的消息满天飞,母亲,您做这些之前至少应该问问我的意见?”
沈静姝:“我……”
“邀请周时妍您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但是我今天要向您介绍另外一个人,周时妍不适合出现。”
沈静姝:“可是周氏不仅是与我相交多年,还拿出了万分的诚意,和周氏联姻是很好的选择……”
“联姻。”贺景越嘴里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我若选择联姻,那也是因为联姻有我所需要的东西,对我的事业有帮助。可是娶一个愚昧的人,只会毁了我的事业。”
“这……”
沈静姝还想说些什么,贺父贺明远拉了拉妻子的手臂,示意她别再说了。
沉吟稍许,“周氏拿来的东西,我看了一眼,我想这东西对你的能力来说,你可能并不需要。”
“阳台上的那个女人,是你要介绍给我和你母亲的?景越,这不是你的作风。我若反对呢?”
他们相敬如宾,但今天,倒是出奇的一致。
贺景越转头看着窗外黯淡无光的星子,“您知道的,我向来对婚姻就没有什么兴趣。结不结婚,于我而言不是一件必要的事。”
沈静姝沉沉叹了口气。
她如何不知儿子对婚姻之事不热衷,所以这两年她才会这么着急地催他。
而周家,是她挑来挑去觉得不错的人选,可既然他不接受,她也不会强求。
更何况,她这个儿子,从小决定了的事就绝不更改。
她和他父亲,都不是能左右他决定的人。
思索了一会儿,便也妥协:“那你什么时候再把那个女孩子带回来看看?今天太慌乱了,别吓到了她。”
沈静姝的妥协在贺景越的意料之内。
而实际上,他从未觉得父母的阻拦对他来说是一件难以解决的事。
贺景越看着桌上他端上来那盘整整齐齐完好无损的餐点,扯了扯嘴角:“吓到?”
“下次再说吧。”
书房里并未丢失什么,只有周氏拿来的一份对于贺景越来说没用的陆氏资料。
虽然这东西对于贺景越来说也无甚大用,但是在贺公馆丢了东西,是从未有过的事。
但是今天媒体记者蜂拥而至,抽出了一半的安保过来维持秩序,其他地方的守卫就难免会有些疏漏。
这实在耐人寻味。
贺景越略一抬手,示意不用搜了。
苏诺查完监控回来,把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汇报了一遍:“在董事长夫人生日宴刚开始不久,就看见陆秋宜小姐离开了宴会厅,然后上了一辆黑色的车离开。”
“嗯。”
只简单应了一声,贺景越转过身,走到窗户旁边。
口袋里的手机在呜呜作响,贺景越还没来得及接起,就有一个女人不顾阻拦从外面闯进来,哭啼啼的:“景越哥,您要为我做主。你不知道,陆秋宜那个恶毒的女人威胁我,要把我——”
她的声音刺耳得让人烦躁,他实在没有耐心听下去,直接转过身让人把她带下去:“周小姐,我之前的话你是听不明白,还是连基本的人话你都听不懂?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已经给足了你们周氏脸面。”
“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陆秋宜三个字,就请你们整个周氏为你的愚蠢买单。”
周时妍本来想过来先示弱一波,这个时候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暗恨地捏了捏手指,心底对陆秋宜的怨毒又深了几分,然后缩着肩膀,在保镖无声的请势下,灰溜溜地离开。
裤袋里的手机仍在执着地震动,贺景越拿出来接起,苏诺焦急的声音一瞬间从电话里传来,“贺总,我已经查过陆助理的行踪了,但是很抱歉,没有查到。”
“陆助理的电话也已经注销了,联络不上。”
苏诺十分困惑,今天不是董事长夫人的生日宴么,贺总怎么会忽然如此急切地追查陆助理的下落?
更奇怪的是,陆助理的行踪竟然隐秘到连他都查不出来,公寓里空无一人,像是匆忙离开,连常用的手机号码都直接注销了。
这太难以置信了,陆助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负责搜查书房的安保负责人上前低声汇报完毕,确认再无其他线索后,便与苏诺一齐退下,轻轻关上了书房门。
书房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只听得见窗外夜风的呜咽。
临近深夜,窗外的夜色越发的浓重。天边月亮高悬,洒下朦朦胧胧的月光,却无法驱散这片沉郁的迷雾。
贺景越走过去,弯腰将它捡起。
包装清雅的淡青色映入眼帘,这是她习惯选的颜色,以往她若是送礼物都会很用心地亲手包上,这次也不例外。
他拿着那个小盒子,指腹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包装纸上摩挲了几下,看了一会儿,才把它重新放回办公桌上,动作间看不出喜怒。
头顶明亮的灯光洒下,落在他高挺的鼻骨上,投下小片阴影,长睫垂覆,遮掩了眼底深处翻涌的墨色,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没有一丝弧度。
所有的一切——混乱的宴会、周时妍的指控、消失的人、注销的号码、以及书房里唯独丢失的那份无关紧要的陆氏资料,都在清晰地提醒着他一个被精心设计、无情欺骗的事实。
让他无法再忽视,也无法不承认。
贺景越双手猛地撑在宽大的实木桌沿,躬下身,冷白的手背上因用力而露出隐约凸起的青筋,显示出主人极力压抑的汹涌情绪。
他慢慢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陆秋宜。
你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