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似乎还残留着萧闻笙离去时的低气压和冷意。温微遥揉了揉眉心,将那股厌烦感强行压下。如今不是被无关人等扰乱心神的时候,库房纵火之事,必须尽快查清。
她重新凝神,仔细回想火灾前后的每一个细节。四房小丫鬟的异常出现,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墨画,”她再次确认,“那个看到四房丫鬟的小厮,可靠吗?”
“回小姐,那小厮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庄子上,平日里还算老实,不像说谎的样子。”墨画答道,“而且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说那丫鬟叫‘小雀’,是四夫人院里负责洒扫的三等丫鬟,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丫头。”
“小雀……”温微遥记下这个名字,“四夫人那边有什么动静?”
“四夫人听说库房走水,一早就派人来问候了,还送了些压惊的药材来,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墨画撇撇嘴,“倒是五夫人,亲自过来了一趟,见小姐在忙,留下些点心就走了,看着是真担心。”
楚氏和苏氏的反应截然不同。楚氏规矩周到却透着疏远,苏氏则更显真诚。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走,去库房废墟再看看。”温微遥起身。有些线索,需要亲临现场才能发现。
再次来到化为焦土的库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下人们正在清理残骸,将烧毁的物品搬出。
温微遥目光如炬,仔细扫视着废墟的每一个角落。突然,她的目光被一处烧得发黑的墙角吸引。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未被完全烧毁的角落,颜色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
她示意下人小心清理开那片区域的杂物。拨开灰烬,露出了一小片地面。那里似乎曾放置过一个不起眼的矮柜,如今矮柜已化为灰烬,但下面的青石板却保存相对完好,而且……石板上似乎沾着一些特殊的、油腻的黑色残留物,还散发着极淡的、不同于木材燃烧的怪异气味。
温微遥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残留物,凑近鼻尖轻轻一嗅——是火油!而且是掺杂了某种特殊助燃物的火油,气味虽淡,却逃不过她敏锐的嗅觉!
果然是人纵火!而且用的是特制的火油,所以火势起得又快又猛!
“这里!”她指向那块石板,“仔细检查这周围的灰烬,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属于库房的东西!”
下人们连忙仔细翻找。很快,一个护院在旁边的灰烬里,发现了一个烧得变形、但依稀能看出形状的……小巧的银丁香耳环!
“小姐!您看这个!”
温微遥接过那枚黑乎乎的耳环,瞳孔微缩。耳环的样式很普通,正是府里低等丫鬟常戴的那种。难道……这就是那个“小雀”丢失的耳环?它怎么会出现在火源中心?!
是意外掉落?还是……故意留下,混淆视听?
“立刻!”温微遥声音冰冷,“去四夫人院里,把那个叫小雀的丫鬟‘请’过来!记住,要‘客气’地请!”
“是!”护院领命,立刻带人而去。
温微遥握着那枚冰冷的耳环,心中冷笑。不管这耳环是意外还是故意,这个小雀,都脱不了干系!
然而,护院很快去而复返,脸色难看:“小姐,四夫人院里的管事妈妈说……小雀那丫头,从昨天傍晚出去找耳环后,就……就没回来!今天一早也没见人,还以为她偷懒,如今到处都找不到她人了!”
失踪了?!
温微遥心中一沉。好快的灭口速度!对方下手如此狠辣果决,丝毫不留余地!
线索似乎到这里就断了。
就在这时,门房又来通报:“小姐,白……白公子又来了,说听闻府上走水,特来探望,还带了些药材和……几个身手不错的护院,说或许能帮上忙。”
温微遥蹙眉。白芷珩?他怎么又来了?还带了护院?是巧合,还是……
她此刻心烦意乱,本不想见客,但想到昨日母亲的长命锁,又想到眼下人手确实紧张,便道:“请他去偏厅稍坐。”
温微遥暂时压下心中的纷乱,前往偏厅。
白芷珩今日穿了一身青衫,更显温润。见到温微遥,他立刻起身,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切:“微遥妹妹,听闻府上昨夜不安宁,你没事吧?我带了些安神的药材,还有家中几个得用的护卫,若府上需要清查火场或是护卫宅院,尽管差遣。”他态度恳切,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杂质。
与方才萧闻笙那充满压迫感和醋意的探望相比,白芷珩的关怀显得格外温和体贴。
温微遥心中虽仍有疑虑,但面上还是缓和了些:“多谢白公子挂心,清芷无事。只是些许损失,已然处理了。公子的好意心领了,护卫就不必……”
“妹妹何必见外?”白芷珩温和打断她,语气却不容拒绝,“伯母信中千叮万嘱,让我务必看顾好你。如今温家多事之秋,你一个女儿家支撑门庭已属不易,万一再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向伯母交代?这几个护卫都是家中老人,忠心可靠,妹妹就当是全了芷珩一份心意,让他们在府外巡查即可,绝不打扰妹妹清静。”
他的话句句在理,又搬出了柳氏,温微遥一时倒不好再强硬拒绝。而且,眼下她确实需要人手加强巡查,防止纵火之人再次下手。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白公子了。”温微遥最终点头,“墨画,去安顿一下白公子的护卫,协助府上护院加强夜间巡查。”
“是。”墨画看了白芷珩一眼,领命而去。
白芷珩见温微遥收下人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温言安慰了她几句,并未过多停留,便礼貌地告辞了。
送走白芷珩,温微遥看着院子里那些明显身手矫健、纪律严明的白家护卫,心中疑虑更深。这白芷珩,出现得巧合,献殷勤也恰到好处……他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又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了。
派去调查小雀背景的墨画匆匆回来,脸色古怪:“小姐,查到了!那个小雀……她……她老子娘根本不在四夫人的庄子上!她原是……是三夫人周氏的远房亲戚!是周氏掌家时,悄悄安排进四夫人院里的眼线!”
周氏的人?!
温微遥猛地站起身!原来如此!
这把火,根本不是四房放的,而是已经被禁足的周氏贼心不死,利用早已埋下的暗棋,企图毁灭旧账册,并趁机嫁祸给四房,搅乱温家,让她好浑水摸鱼!
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自己倒是小看了这个被困住的三婶!
“好,好得很!”温微遥气极反笑,“周氏都被禁足了,还能兴风作浪!看来,是我太仁慈了!”
她眼中闪过厉色:“墨画,随我去静心堂!另外,让护院去三房院子,‘请’周氏也过去一趟!我倒要看看,这次她还有什么话说!”
就在温微遥准备去彻底清算周氏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带着明显不悦的冷哼。
“呵,温小姐真是忙碌。刚送走了‘温润如玉’的白家兄长,这又要去料理家事?需不需要本世子也‘献上’几个人手,供小姐差遣?”
只见萧闻笙去而复返,正站在窗外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双桃花眼死死盯着温微遥,里面翻涌着浓烈的醋意和怒火。
他显然看到了方才白芷珩来访献殷勤的一幕!
温微遥此刻正恼火周氏的事,看到萧闻笙这副阴魂不散、还乱吃飞醋的样子,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语气更是冰冷到了极点:
“世子殿下若是闲得发慌,大可去街上遛弯,不必在此阴阳怪气。我温家的事,不劳您费心。您的人手,还是留着给您自己看家护院吧!”
她这话可谓极不客气,甚至带着侮辱性。
萧闻笙何曾受过如此奚落?尤其还是在他醋意滔天的时候!他猛地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一步步逼近温微遥,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温微遥!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