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拿不出这笔钱。
这些年她节衣缩食,省下柴米油盐每一分,暗地里攒了不少私房钱,藏在柜子最底层的旧鞋盒里。
可问题是,这也太贵了!
一张薄薄的黄纸,几笔朱砂,竟然要五百文?
比一斗米还贵!
但她也明白得很,在这个地方,在蔡神婆这里,根本不存在讲价这一说。
更何况,这张符居然只有三个月的有效期,到期之后还得再来买新的。
简直是挖坑让人跳,太坑人了!
更可怕的是,蔡神婆刚才还冷淡地说了一句。
“这符一年只能请一次,多了不灵,你也别总来烦我。”
这话摆明了是警告。
你要是敢闹脾气、敢砍价,下一回连符都不给你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金宝怎么办?
孩子已经这样了,小脸蜡黄,整日昏沉。
若是这邪祟继续缠身,祸根不断,传下去可怎么办?
将来别的儿媳要是怀孕,胎儿保不住,岂不是要怪到她头上?
整个家都要毁在这两个“扫把星”身上!
可如果真要长期花钱请符,这笔开销家里迟早撑不住。
每个月光这一项就得耗去家中大半积蓄,日子怎么过?
必须得另想办法,得赶紧把那两口子赶出去才行!
这两个灾星,克夫克子,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留在家里就是祸根!
等到王金莲一脸心疼、步履沉重地离开之后没多久,天色渐暗,暮色笼罩小院。
这时,一个身穿青布短衫的年轻男子悄悄推开虚掩的柴门,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蔡神婆居住的小屋。
他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
蔡神婆站在门口,望着那年轻人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王金莲回到家时,天已擦黑。
她刚迈进门槛,就看见孙子金宝蜷缩在炕角,蔫头耷脑地倚着枕头。
她心头猛地一揪,几步抢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她的眼泪差点又要涌出来。
她连忙拉住儿媳王招娣,压低声音问道:“大夫怎么说?到底查出什么病没有?”
王招娣摇摇头,眉头紧锁。
“看了半天,把了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可能是受了惊,或者体质弱,先开点补药试试。”
王金莲一听,心里顿时更加确信。
这哪里是什么体弱?
分明就是被那两个扫把星冲撞了,中了邪气!
否则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一定是他们带来的霉运作祟!
她立刻从怀里掏出那张蔡神婆给的辟邪符纸,展开看了看。
确认符文完整无损后,又仔仔细细地叠成小小的方块。
然后轻轻撩起金宝贴身的小肚兜,在内侧最靠近胸口的位置缝了一个隐蔽的小口袋。
将符纸严严实实地塞进去,再用手抚平衣角,确保不会掉落。
那一晚,奇迹似乎真的发生了。
金宝睡得比前几夜踏实了许多,中途没哭也没闹。
王金莲看到这一幕,激动得合掌念佛,觉得钱花得值。
可第二天一早。
孩子又恢复了原样,依旧萎靡不振,眼睛无神。
奶碗端到嘴边也不肯张口,连最喜欢的糖糕都提不起兴趣。
王金莲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怀疑符的作用,反而认定。
正因为有了符镇着,才不至于变得更糟,若没了它,恐怕孩子早就没命了。
王招娣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对赵苏苏本就心存芥蒂,如今婆婆又频频拿金宝的事做文章,眼神里的敌意越来越明显。
她在厨房做饭时,故意摔锅摔盆。
可她终究没有当面发作。
一来是因为她跟赵苏苏之间早有秘密约定,彼此心照不宣。
二来也是怕一旦撕破脸,事情闹大,自家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也会暴露。
于是她强忍着怒气,只是冷冷地瞥了赵苏苏一眼。
赵苏苏当然察觉到了王招娣的冷淡,但她根本不在乎。
之前因为同盟的事,王招娣总是一副跟她多要好的样子,说话时眉飞色舞。
可那些亲热的姿态在赵苏苏眼里,却像裹了糖衣的药丸,表面甜腻,内里却令人作呕。
她早就觉得别扭,每次王招娣凑过来搭话。
她都得强忍着不翻白眼。
如今王招娣突然疏远她,不再黏着她耳边絮叨,反倒让她心里一阵轻松。
空气都清静了,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她甚至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再装模作样地应付了!
早饭后,赵苏苏和陆子吟一块儿出了门。
她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牧野,这次是你动的手脚?啥时候的事,我咋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些怀疑。
毕竟陆子吟心思细,手段也不差。
若真是他出手,那她一点都没察觉也不奇怪。
“不是我。”
陆子吟皱眉摇头,眼神认真。
“我啥也没干。这两天我一直忙着修屋后的水渠,连村头都没去过。”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她,语气略带疑惑。
“我还以为是你捣的鬼呢。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吗?悄无声息就把事办了。”
“不是你……也不是我……”
赵苏苏喃喃自语,眉头越皱越紧。
忽然,她眼睛一亮,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人同时脱口而出:“腊八粥!”
她猛地想起什么。
金宝现在的样子,跟小时候的她简直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也是这般,整日懒洋洋的,像被抽了筋骨,动都不想动。
天刚擦亮就困得睁不开眼,饭碗端到手里,闻到味道就反胃,勉强扒两口就放下了。
更糟的是,明明吃得少,身子却像吹气似的胖起来。
腰身粗了,脸也圆了,连穿鞋都觉得脚肿。
村里人见了她,先是笑,后来就背地里指指点点。
“胖丫头”成了她的代号,走到哪儿都有人嘀咕,甚至有孩子跟在她身后喊绰号。
那种羞辱和无助,她至今想起来,胸口还会发闷。
现在想来,怕是许娇娇见她瘦下来了,就打算故技重施,再用那东西害人。
那药粉混在食物里,神不知鬼不觉。
吃久了就会让人精神萎靡、食欲大减,却又不断长肉。
明明没吃饱,体重却节节攀升,最后变成别人眼中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