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叹了口气。
这一世回来,他对这个家早就没了感情。
亲情?
早就被背叛和利用磨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因为赵苏苏,他早就一个人转身离去。
可既然这一世娶了她。
不能让外人说他陆子吟贪财、忘恩、不孝。
更不能让赵苏苏因为他而被人背后指指点点。
“上辈子的事,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他缓缓抬起眼,声音沉稳了些。
“反正,这一世,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对了。”
赵苏苏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你刚才说,要让金宝那个讨人厌的小家伙看起来像是被‘克’了,命格相冲,倒霉不断。到底打算怎么干?”
陆子吟伸手从怀里掏出几根处理好的草根,递到她手中。
“这是元胡,一种山里常见的草药。”
他低声解释。
“小孩吃一点点,不会中毒,但会变得头晕眼花,走路都歪歪扭扭的。看着像被邪祟缠身,但其实对身子并无大碍,查也查不出来。大人少吃一点,反倒能活血止痛,对身体还有些好处。”
“现在全家上下,就金宝最受宠。鸡蛋羹每顿都单独给他做一碗,鸡腿、鱼肉这些好菜,也都是先紧着他。厨房里只要做了点像样的荤腥,第一个端去的,永远是他屋里。”
“到时候,你找个机会,把这元胡磨成细粉,趁做饭时悄悄撒一点进他的菜里。”
“来上这么三四回,金宝整天昏睡、食欲不振、家里人肯定坐不住。长辈们一急,少不了要去请神婆来看。只要话头一起,咱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陆子吟慢悠悠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赵苏苏手里攥着那几根元胡,指尖微微发紧。
她抬眼看着他,忽然问。
“我记得你一开始,打的主意可不是金宝……而是你娘?”
陆子吟目光微闪,随即点了点头。
“嗯。”
他神色平静,“她吃杏仁会出红疹,从小就是这样。小时候不小心吃了带杏仁的点心,整张脸都肿起来,浑身起疹子。多吃一点,甚至会头晕恶心,严重时还会晕过去。”
“只要把杏仁磨成极细的粉,混进她每日必喝的粥里。她根本不会察觉,只会觉得身子越来越差,皮肤瘙痒红肿,夜里睡不安稳。时间一长,别人只会觉得她中了邪、撞了鬼,甚至怀疑家里有谁在咒她。”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了?”
赵苏苏笑了。
“不会啊。她都能冤枉你克死了老婆,那现在说你克爹克娘,也不算离谱。你想分家而已,至于费这么多心思吗?他们巴不得把你拴在老陆家的磨盘上,一辈子当牛做马呢。要是真那么容易松口,哪还用得着咱们想这么多办法?”
她眨了眨眼,俏皮地说。
“再说,咱们俩想法还挺像。我也想先从金宝下手,老陆家唯一的男丁,金疙瘩似的。动他一下,老陆家上下怕是要炸了锅。”
“我本来想用空间捣点鬼,吓唬吓唬那小崽子。或者半夜响起小孩哭声,让他以为屋里有鬼。只要他吓得喊娘,一两天睡不好,精神恍惚,你娘自然就坐不住了。到时候她心疼孙子,就得考虑换个住处,甚至搬出这老宅子。”
“那干脆一块来。”
陆子吟也笑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反正你有那本事,我不用白不用。只要能让家里人心慌,让娘主动提分家,咱们就不算吃亏。”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
“有你在,我总觉得天大的难事也能扛过去。”
第二天一早,陆家人大多蔫头耷脑的。
只有三丫因为昨儿吃了一碗鸡蛋羹,精神头好了不少。
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但脸上已经透出些笑意。
赵苏苏还听见二丫小声嘀咕。
“要是挨顿打就能吃上鸡蛋羹,我也想挨一下。”
她心里猛地一揪,只觉得这孩子可怜得让人心疼。
可她没法管,也不该管。
老陆家重男轻女的根子,早就像老树的根须一样。
谁要是想拔,就得连皮带肉扯出来。
要是老三家的不总是一味忍让,不拿闺女当回事,二丫三丫也不至于活得这么委屈。
可惜,她爹懦弱,她娘胆小。
好在这顿早饭总算有油水。
那只野鸡还在,大家眼睛都盯着那口锅。
就连一向冷着脸的陆老娘,眼神也往那边瞟了两回。
陆老娘夹了一块鸡腿,先给了金宝。
又挑了些嫩肉放进陆子吟碗里,剩下的才轮到别人。
赵苏苏只分到一点汤底,可她并不在意。
心里盘算着今晚的“戏”。
吃饭时,陆子吟突然开口。
“三弟,吃完饭跟我去王员外家一趟。他那边在盖房,正招短工。你这身子,应该能被挑上。”
他语气平和,像只是顺口提一句。
“王员外那儿招人,一天给多少钱?”
还没等老三说话,王大脚就迫不及待地抢在前头问了起来。
“一天五十文钱!十里八村的壮劳力都盯着呢!要不是我以前经常往王员外家送些山里打来的野味,跟府上的管家混了个脸熟,连开口介绍的机会都没有!”
陆子吟没有夸张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娘,这工钱的确不少。可王员外那边也讲得清楚,招的是短工,只干几天,要的都是手脚利索、能扛能挑的年轻人。五十文一天,但活也不轻。”
王大脚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老二和老四也叫上,一块去干活!”
“一个人五十文,三个人就是一百五十文!你也去吧,反正你现在打猎也不稳定,收成看天吃饭。要是你们都去了,一天下来能挣两百文!那可是整整两百文铜钱啊!要是老头子身子还撑得住……他也去……”
“娘,你别乱想了。”
陆子吟立刻打断了她。
“人家王员外是雇人干活的,不是开善堂、发救济。他只收年轻力壮、能担能扛的短工。弟弟们年纪还小,尤其是老四,个头都没长成,去了也干不了重活。再说爹……”
他顿了顿,“爹都五十好几了,腰背早就不利索,去年秋收还闪了腰,躺了半个月才缓过来。你让他去干重活?那是让他去受罪,我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