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丫也是他亲生的骨肉啊!
如今见她病成这样,他哪还能无动于衷?
孙潇潇拽着他袖子,抽抽搭搭地哀求。
“手是金宝踩的,我用布条包了,可她还是烧得厉害,夜里直说胡话……你去求求娘吧,娘那儿总有银钱的!娘肯定会给钱的!求你了,孩子不能就这么熬着啊!”
“娘。”
陆老三刚要张口,却听“啪”地一声。
他二哥陆老二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家金宝多乖的孩子,白白净净,懂规矩,讲道理,能平白无故踩妹妹?你家三丫肯定先惹事了!孩子闹起来,谁没个磕碰?这也能赖到金宝头上?”
“你瞎说什么?”
孙潇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老二吼道。
“三丫只是瞧见金宝手里有糖葫芦,眼巴巴地看了两眼,馋得直咽口水,还没靠近呢,就被金宝一把推倒在地!他还故意踩上去,一脚一脚踩在三丫的手上!血都流出来了,皮都烂了,你们全看见了!”
“三丫才多大?还不到五岁!金宝比她大三岁,力气大,狠心肠,就这么对她亲妹妹!婆婆和二嫂就在旁边站着,谁也没拦一下!你们这是护短,是欺负人!”
“潇潇,别说了!”
陆老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二哥,又看向母亲。
“孩子闹脾气罢了,不值当计较。眼下我只想说一件事,三丫现在烧得厉害,再不去看大夫,恐怕会落下病根。娘,我只想拿点钱,带她去镇上的郎中那儿瞧瞧。算借的,我往后还。”
他目光坚定,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极重。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闺女病倒不管吧。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不是外人!”
“你……你这是咒她吗?”
婆婆突然拍案而起,手指颤抖地指着陆老三。
“谁说她要死了?谁说她快不行了?小孩子发烧不是很常见?哪次不是烧一两天就好了?用得着大惊小怪?家里的药草不是还能用?喝点姜汤捂出汗,自然就好了!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简直是咒自家孩子短命!”
她目光落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三丫身上,满是压抑不住的烦躁和厌恶。
“娘,您真不愿意出钱给三丫治病?”
孙潇潇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质问。
“上回金宝只是咳了两声,您连饭都没吃完就抱着他去请郎中,药也是挑最贵的买。可现在三丫已经烧得迷迷糊糊,,您却说这不算事?这也叫娘吗?”
陆老三缓缓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王大脚。
“你这是什么态度?”
王大脚被他看得心头一震,声音陡然拔高。
“我是你娘,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王大脚猛地一拍桌子。
“三丫一个丫头片子,能跟金宝比吗?你是当爹的,难道不知道轻重?金宝可是咱老陆家唯一带把的孙子!将来传宗接代、撑起门户的指望都在他身上!三丫将来嫁出去,还不是别人家的人?花钱养她,还不如喂狗!”
“好,既然您这么偏心,那咱们就分家!”
陆老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钉。
“就算把我那份家当全花光,我也要治好三丫。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烧死在床上!”
孙潇潇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眼底顿时亮起了几缕光。
虽说她心还在为三丫揪着,可“分家”两个字像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光,照进了她多年压抑的苦日子里。
谁不想自己当家作主?
谁不想手里攥点钱,不必事事看人脸色?
更何况婆婆王大脚一向胳膊肘往外拐。
金宝要糖,立刻就有。
三丫发个烧,竟要计较几文钱。
这样的日子,她早就受够了!
“分家?你敢提分家?”
王大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一声。
她扬起枯瘦的手就要往陆老三脸上扇。
“父母还健在,子女哪能擅自分家?这是败坏门风!你就是为了个赔钱货,要闹得家宅不宁?啊?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陆老三没有躲,也没有还手。
他只是笔直地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头低垂着,一字一句如同刻在石板上。
“娘,我向来孝顺,逢年过节从不缺礼,农忙时节也从不懈怠。可我不能看着亲生女儿发着高烧,连看病的铜板都拿不出。她是人,不是畜生,更不是累赘!今天您不出钱,我就跪到天亮!”
“老三!不准再提分家的事!”
就在这时,陆天饱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他盯着王大脚,声音低沉却威严。
“老婆子,赶紧给钱!让他带孩子去看大夫!再啰嗦一句,我打断你的腿!”
王大脚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再大声顶撞公公。
她狠狠剜了三丫一眼,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布包。
颤抖着数出十文铜钱,猛地往地上一扔。
“谢谢爹。”
陆老三没理会王大脚的怨毒眼神。
他迅速捡起铜钱,转身就将昏睡的三丫轻轻抱起。
孩子的额头滚烫,嘴里还喃喃着。
“爹……疼……”
他抱紧女儿,快步朝门外走去。
孙潇潇紧随其后,顾不上擦眼角的泪。
“老三家的!今天轮到你做饭,你跑了谁来弄饭?不就是带个丫头片子看个病,用得着两人都去?”
王大脚站在灶台边,一手叉腰,声音又尖又高。
“娘,这顿我来做吧。”
王招娣这时从堂屋走了出来。
她低头避开王大脚扫过来的目光,走到灶台前。
她索性转身走出院子,像是要逃离那压抑的气氛。
这个时候,陆子吟和她哥应该快回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加快。
她走到村口,没等多久,就看见陆子吟和赵平江一起走过来。
陆子吟走在前头,背着一只沉甸甸的背篓。
赵平江肩上扛着猎叉,另一只手提着两只野鸡。
看来今天收获不错。
“哥,子吟!”
她扬声喊了一句。
“苏苏!”
两人同时应道,声音里都带着惊喜。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陆子吟嘴角扬起,赵平江更是咧开嘴。
赵苏苏心里一暖。
她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近。
她看得出来,就一天工夫,她哥已经彻底服了陆子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