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白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楚明烛扶起。
他左手托着她的肩背,右手轻轻调整枕头的位置,目光始终落在她手臂的包扎处,生怕稍不留意便碰到伤口。
待枕头稳稳垫在她身下,将上半身垫高些许,他才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药汁,凑近唇边轻轻吹了吹,待药汁温度适宜,才缓缓递到楚明烛唇边。
昏迷中的楚明烛牙关微紧,药汁难以入口。
陆应白耐心十足,只轻轻用汤匙边缘碰了碰她的下唇,见她唇瓣微启,便顺势将药汁送了进去。
每喂完一口,他都会示意冷若递过帕子,修长的手指捏着帕角,细致地擦拭她唇角残留的药渍。
一碗药喂得格外漫长,烛火在案头跳动,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显得格外静谧。
直到最后一勺药汁喂完,陆应白才放下药碗,替楚明烛掖了掖被角。
“王爷,派去太子府的暗卫回来了。”
冷若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陆应白闻言,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楚明烛依旧苍白的面容,沉声道:“去叫个细心的婢女来,替楚小姐换身干净衣裳,动作轻些,莫要碰着她的伤口。”
“是。”冷若应声退下,很快便领着一位婢女过来。
陆应白叮嘱婢女几句,见她小心地走到床边,才转身迈开脚步对冷若吩咐道:“走,去书房。”
书房内烛火未熄,一身夜行衣的暗卫早已等候多时。
他见陆应白进门,立刻单膝跪地,垂首抱拳道:“王爷。”
陆应白走到桌案后坐下,目光落在暗卫身上,才缓缓开口:“这个时辰回来,想必是有重要发现?”
“回王爷,”
暗卫恭敬回答:“天黑后,属下发现太子悄悄出了东宫一路往太子府方向去。属下悄悄尾随,发现太子藏了一人在太子府的密室中。”
“谁?”
陆应白闻言,抬眼问道。
“礼部侍郎的独子,严砚之。
“竟是他?”
陆应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严砚之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胸无点墨,太子为何要费尽心机将他囚禁起来?
“王爷,”
冷若适时开口,语气中带着疑惑,“自楚严两家定下婚约后,这严砚之便没了踪影,当时属下还以为他这是要成亲了,这才收了性子。没成想竟是被太子囚禁了。只是……”
他顿了顿,脸上满是不解,“严砚之就是个草包,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太子囚禁他,能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冷若眼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莫非……太子是想拿严砚之要挟礼部侍郎严大人?”
陆应白点头,接过话头:“严砚之虽无用,但礼部侍郎严嵩可是科举会试的监考官。太子图谋的,恐怕不是严砚之这个人,而是他身后的礼严嵩!”
冷若目光沉了沉,语气带着讶异:“所以,太子真正的目标,是科举?”
“不错。”
冷若闻言,脸色骤变,惊得后退半步:“王爷,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太子他竟敢……”
科举关乎朝堂根基,若是在科举中动手脚,无疑是动摇国本,太子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陆应白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先是南下巡查水患立了宫抢了太子的风头,后来又翻出江州盐税案拔了太子的爪牙周显。
这一系列动作,他早已料到太子会不甘心,却没想到对方竟会铤而走险,将主意打到科举上。
看来,周显受贿败露一事,太子不仅没有吸取教训好好反省,再低调行事一番,反而越发肆无忌惮了。
“你继续去盯着太子。”
陆应白放下茶杯,对暗卫吩咐道,“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无论发现什么,立刻回来汇报,不许擅自行动。”
“是,属下遵命!”暗卫躬身应下,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
暗卫走后,陆应白看向冷若,语气依旧沉稳:“你派人去严查严府,最近一月进出的可疑人员和府中发生的异常之事,尤其是严嵩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都要查清楚,尽快报给我。”
“属下明白!”
冷若抱拳应道,转身快步离去,书房内又只剩下陆应白一人。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得烛火剧烈晃动。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几日前在太后宫中见到楚明烛的那一日。
那日他并非主动去请安,而是被太后召入宫中。
太后早已得知,太子因周显贪污案被圣上斥责,背后是他在推波助澜。
太后召他进宫的目的,是劝让他顾念手足之情,莫要对太子赶尽杀绝。
可陆应白又岂是会轻易妥协之人?明贵妃的死疑点重重,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草草结案,昭告世人明贵妃是自杀而亡。
可他不相信,他查到的种种线索都指向太子,可却没有证据。
如今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元宵,如今也没办法说出当时发生的一切。
他凛了凛神,这笔账,他迟早要同太子算个清楚。
他与太子路应渊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皇家兄弟之争,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更何况,如今太子的科举舞弊的把柄,是太子自己露出的破绽,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把事情捅破出来罢了。
科举乃国之根本,太子竟敢在这上面做手脚,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陆应白望着夜色,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指尖在窗沿上渐渐攥紧。
他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更深露重,他的身上染了一层寒气,直到夜色被浅淡的晨光取代,陆应白才关上窗转身走了进去。
一夜没睡,他的眼下已经泛起一层青色,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他才坐到桌案前坐下,还没拿起作夜未看完的札记,就听到书房门口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一个丫鬟出现在书房门口。
“王爷”
“县主……县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