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白果然如他所说那般,当晚便遣人将黑蛇送了过来。
那蛇被安置在一个做工精巧的笼中。
送蛇来的是一名身着玄衣的侍卫,面容冷峻,言语简洁。
“荣安县主,王爷吩咐属下将此蛇给您送来。”
此外,还特地向楚明烛嘱咐了些饲养蛇的注意事项。
说罢,才留下笼子躬身退去,出了听竹院。
楚明烛走近细看。
笼中的黑蛇似乎因突然换了环境而极为不安,蛇身紧紧盘绕,黝黑的鳞片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宛如上好的墨玉。
它倏地昂起头颅,一双冰冷的竖瞳死死盯住楚明烛,眼神不善,充满了警告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小姐,这……”杏儿躲在楚明烛身后,似是有些害怕,她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抓着楚明烛衣袖。
“别怕。”楚明烛声音平静道:“它的毒牙已经被拔了,伤不了人的,先让它独自待着,适应一下新环境。”
她并未一直盯着它看,只是将笼子放在院中廊下僻静通风处让它待着。
对于这种有灵性的动物,逼迫与窥探只会激起它更强烈的反抗。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楚明烛便让杏儿去找府中负责杂役的小厮,捉了几只活老鼠来。
杏儿吓得面无人色,几乎是闭着眼将装着老鼠的小竹笼递过来的。
楚明烛倒神色如常,她取过两根长木棍,动作利落地夹起一只不断挣扎吱叫的老鼠,递到黑蛇笼边。
那黑蛇盘踞在笼角,对近在咫尺的猎物不屑一顾,甚至将高昂的头颅傲慢地扭向另一边,姿态倨傲,碰都不碰一下。
“还挺有骨气。”
楚明烛轻笑一声,并不强求。
她随手将那只老鼠扔进笼内角落,便不再理会。
自受伤以来,她在房中将养了近一个月,原定的强身健体计划便被搁置了一个月。
如今伤势已好得差不多,她迫切地需要将这具身体锤炼得更加强韧。
听竹院远比她先前居住的院落宽敞。
竹叶清香混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吸入肺腑,清冽醒神,涤荡着积郁已久的药味和沉闷。
她换上利落的短打衣衫,束起长发,沿着青石与泥土交织的竹间小径开始奔跑。
虽说躺了近一个月,但这具身体底子已被她初步打磨过,远非初来时那般孱弱。
二十圈下来,气息虽急促,却并未紊乱,四肢百骸反而舒展开来,透出一种酣畅淋漓。
太阳初升,照着竹子留下斑驳的影子。
楚明烛缓下脚步,气息渐匀。她折下一根韧性极佳的竹枝,握在手中。
她屏息凝神,下一刻,身影骤动!
那根竹枝在她手中,仿佛不再是一根普通的竹枝,而是一柄锋利的剑。
撩、刺、劈、扫……招式凌厉狠绝,带着冰冷杀意,与她此刻清丽温婉的容貌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比。
这一刻,她不是楚明烛。
而是暗卫……凌语!
……
直至一套剑法练毕,收势而立,周身气息缓缓平复,那层冰冷的隔绝感才渐渐褪去。
汗水已浸透中衣,贴在背上,带来几分凉意。
唤杏儿备好热水,彻底沐浴洗净一身汗渍,又用了早饭,楚明烛才想起廊下那条蛇。
她踱步过去,那黑蛇依旧盘在原处,姿态与她离开的时侯并无二致。
只是在她靠近时目光立刻锁定了她,敌意未减分毫。
方才扔进去的那只老鼠,似是已经被它咬死,僵硬地躺在角落,但一口未动。
楚明烛叹了口气,在笼前半蹲下来,平视着那双竖瞳。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信服的语气:“俞王他已经把你送给我了,以后我才是你的主人。”
黑蛇的头颅微微晃动了一下。
“你若继续这般抗拒,结局无非是饿死在这里,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她话锋微转,抛出诱惑,“但如果你听话,我会好好待你的。并且,只要你表现得好,或许我偶尔还能带你回去见见他。”
“嘶——”
黑蛇发出一声低嘶,高昂的头颅似乎收敛了些许敌意,仿佛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楚明烛趁热打铁,用木棍点了点那只死老鼠:“把这个吃了,证明你愿意和我和平共处,过几日,我便想办法带你去见他。”
杏儿远远站着,大气不敢出。
终于,在楚明烛沉静的目光注视下,那黑蛇似终于做出了抉择。它缓缓低下头,游动至老鼠旁边,张开巨口,将那只老鼠缓缓吞入腹中。
“这蛇……竟真的如此通人性?”杏儿看得目瞪口。
“俞王亲自饲养的宠物,总该不是笨的。”
楚明烛看着黑蛇完成进食,重新盘踞起来,目光中炯炯地看着她。
后者会心一笑:“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小姐,它可有名字?咱们要不要给它取一个?”
杏儿见蛇吃了东西,敌意也收敛了些,似乎没那么怕了,好奇心又冒了上来。
楚明烛闻言,仔细打量起这条蛇。
印象中,陆应白似乎并没有给它取过名字。
楚明烛见它通体漆黑如墨,盘踞之时,融成一团,黑漆漆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手墨团滚滚的字迹,唇角不由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略一思忖,她道:“它这模样,干脆就叫它墨团吧。”
“墨团?”
杏儿小声重复了一遍,又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瞧了瞧那蛇,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姐这名字取得……倒是贴切得很,就是委屈这蛇瞧着这么威风了。”
“你既觉得它威风,为何还站那么远?”楚明烛挑眉看她。
杏儿连连摆手,刚鼓起的那点勇气瞬间消散,又缩回原处:“奴婢不敢!它再像墨团,那也是条蛇啊!奴婢还是害怕!”
正当主仆二人说话间,院外一道声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姐姐可是起身了?”
听到楚明微烦人的声音,楚明烛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
她转头看向笼中刚刚安分下来的墨团,唇角重新勾起,带上了几分冰冷的玩味。
她说:“墨团,现在该你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