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姬询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与温柔，随后对候在门边的侍者示意。
很快，一道道菜肴被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姬询拿起桌上那瓶早已醒好的红酒，亲自为她倒上了一杯。
“不急，先吃饭。”
他将酒杯推到她面前，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
“至于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他看着她，缓缓地说道，“我这几年拍戏攒下的，或许确实入不了你姜总的眼。但没关系……”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的价值，没有人比你还要清楚了。”
姬询的话，轻飘飘地落在了姜陆繁的耳朵里。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过庞杂，既有身为顶流的傲慢，又有身为“青梅竹马”的恃宠而骄。
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对于过往纠葛的暗示。
空气中那股由烛光和红酒营造的暧昧氛围，似乎也因这句话而变得粘稠起来。
姬询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那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锁着她，等待着她的任何反应——无论是羞涩、动容，还是恼怒。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他乐于见到的、能证明她“在意”的证据。
“价值？”
她终于开口。
“姬询，”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此刻的气场显得极具压迫感，“如果是动用姬家的资源，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我现在，是在和姬氏集团的继承人谈，还是在和你——演员姬询，这个人谈啊？”
姬询脸上的笑容，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瞬。
该死。
他心里暗骂一句。
他就知道，跟这个女人谈事情，永远别想蒙混过关。
他本来确实是想用那种模棱两可的方式应付过去的。
在经过徐寰那三天地狱般的商业知识“再教育”后，姬询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以他个人这几年拍戏赚下的身家，想在“俏丽人”这种体量的公司里获得有分量的话语权，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需要动用姬家的资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可一旦承认了这一点，不就等于默认了自己是个离了家就什么都不是的“草包”吗？
不就等于印证了她之前在电话里那些嘲讽吗？
姬询心中烦闷到了极点。
但他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的弱势。
他毕竟是影帝，控制表情和情绪是他的基本功。
他靠回椅背，姿态甚至比刚才更加放松，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语塞。
“有区别吗？”
他轻笑一声，“我是姬家的人，姬家的资源自然也就是我的资源。姜总，在这种问题上刨根问底，可不像你的风格。”
见他开始耍赖，姜陆繁也不再追问，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淡淡的嘲弄。
看，被说中了吧。
姬询自然也捕捉到了她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轻蔑，心中的烦闷更盛。他
知道，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否则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他放下酒杯，神色终于变得严肃了些，主动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我的诚意，你应该已经看到了。”
他凝视着她，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可以动用我的一切资源，来全力支持你和俏丽人。不仅仅是资金上的支撑，也包括我个人所有的影响力、人脉和公众形象。”
姜陆繁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知道，真正关键的，永远是“但是”之后的内容。
果不其然，姬询话锋一转。
“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作为投资合作的前提，我希望在俏丽人下一次重要的品牌活动上，你能以我的‘商业伙伴’的身份，和我一同出席。”
“并且，”他加重了语气，“我们要共同、正面地回应和处理好网络上关于我们的一切舆论，让它朝着……你我都希望看到的方向去发展。”
他说得冠冕堂皇，那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在摇曳的烛光下，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暗示与占有欲。
这番话，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一张网。
一张以“合作”为名，以“舆论”为锁，试图将她牢牢网进他个人世界里的天罗地网。
仿佛只要她一点头，这张精心布置的餐桌，就会立刻变成一场盛大的、只为她一人上演的“公私不分”的真人秀。
而他，既是导演，也是唯一的男主角。
姜陆繁心里听着这话，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她觉得好笑。
姬询啊姬询，你还是这么天真。
他大概是真的以为，自己这些年周旋于名利场，将整个娱乐圈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已经深谙人性的所有游戏规则。
他以为他看透了她，以为她如今面临的舆论困境是她的软肋。
以为他此刻这副“救世主”的姿态，足以让她感动，让她动摇，让她顺理成章地接受这份捆绑。
他似乎忘了，她姜陆繁，才是那个被系统逼着，把“玩弄人心”当成主线任务来刷的骨灰级玩家。
这点小心思，她真的一下就看明白了。
她非但没有流露出半分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完全顺着他的话说了起来。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将十指交叉，优雅地搁在了餐桌上。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那笑容既不疏离，也不亲近，将她真实的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
“姬先生的提议很有趣。”
“那么，作为我的‘商业伙伴’出席活动，这算是您对俏丽人投资的附加条款，还是……”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那双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对我个人提供的‘资源置换’服务呢？”
“附加条款”，意味着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
白纸黑字，哪怕是做了，大家也是公事公办。
她姜陆繁，是俏丽人的总裁，与他姬询，是平等的商业伙伴。
这其中，没有半分私情的空间。
而“资源置换”嘛，就实在是有点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