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笑过之后，姜陆繁的心头，那份警惕却愈发浓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林萧这种人，今天居然会以这样一种低调到近乎诡异的方式出现，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有意思。”
姜陆繁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西装的下摆，“走吧，我去会议室等他。你把他带过来。”
“是。”
……
三号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姜陆繁走了进去。
她没有选择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上，而是随意地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攻击性，多了几分放松与从容。
她才刚坐下没一会儿，会议室的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李林萧到了。
洛一领着他到了门口，却没有跟着一起进来，只是冲着里面微微躬了躬身，便知趣地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二人。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姜陆繁和李林萧。
以及一片在空气中无声蔓延的、微妙的寂静。
而在门外，洛一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与李林萧那短暂的接触。
作为姜陆繁的首席特助，洛一当然知道李林萧是谁。
那个凭借一己之力，在短短几年内缔造了caesar商业帝国。
在洛一的想象中，这应该是一个气场强大、眼神锐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狠辣男人。
可刚才，当他在大厅里第一眼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翻阅着一本杂志的男人时，他却愣住了。
那个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的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一颗扣子。
他看起来很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少年清俊感，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
当李林萧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看过来时，洛一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几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不见底，却又无比平静。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电梯里，在通往会议室的路上，却一言不发，甚至可以说是……很有礼貌。
这让洛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出乎意料的好。
至少，比那个总是笑眯眯，却让人永远看不透心思的姬询，要来得更真实一些。
虽然洛一和姬询的接触也不多，但是对姬询的印象非常不好。
在他认识的所有男友里面，只比赢岑的印象高一点。
而就在刚才，在推开会议室门的前一刻，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男人，做出了一个更让他始料未及的举动。
李林萧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洛一的肩膀。
“你是个不错的人，”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力量，“我能看出，你的眼里有很多愿望。”
“希望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甚至带着几分告诫意味的话，李林萧便转过身，推开了那扇门，将洛一一个人留在了门外。
洛一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向来波澜不惊的心，此刻，正因为那句话而剧烈地跳动着。
洛一在门外站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是其他部门发来的工作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里那些因李林萧而起的纷乱思绪压下，转身快步离去。
老板的私事，不是他该揣测的。
李林萧说的话，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永远站在自己老板身后，就够了。
……
而此刻，会议室里。
厚重的隔音门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彻底隔绝，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传来的、几不可闻的“嗡嗡”声。
姜陆繁看着那个缓步向她走来的男人，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荒谬的错位感。
她本来以为，第一个和她坐在这间代表着“俏丽人”会议室里的人，会是姬询。
毕竟，那个家伙前两天才刚刚在电话里，理不直气也壮地嚷嚷着要跟她谈“商务晚宴”。
没想到，抢先一步的，竟然是李林萧。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她完全没预料到的方式。
眼前的李林萧，不再是前两天在书店里那个会因为旧日回忆而情绪外露、甚至显得有几分脆弱的男人。
他也收起了当初在拍卖会上那种带有强烈攻击性和炫耀意味的锋芒。
此刻的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走着，坐下。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姜陆繁有些说不上来，曾经的他是不是这个样子的，想来，应该是不是的吧。
他身上那股属于成功者者的强大气场依旧存在，却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沉淀成了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那双眼睛看着她，里面没有了怨怼，没有了疯狂，只剩下一种让姜陆繁感到莫名心惊的、坦然的专注。
仿佛他不是来寻仇的，也不是来求和的。
他只是来……见她。
“你这办公室，”李林萧终于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环视了一圈会议室的装潢，“视野不错。”
“还行吧，”姜陆繁靠在椅背上，双臂环在胸前，姿态颇为放松，“毕竟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嗯，”李林萧点了点头，目光最终还是落回了她的脸上，“看来这几年，你过得很好。”
姜陆繁没有接这句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揭晓此行的真正目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聊了聊天气，聊了聊窗外的风景，仿佛真的是久别重逢的老同学。
很快，李林萧似乎也觉得这种试探没什么意思，便不再兜圈子。
他将自己随身带来的那个双肩包放在桌上，拉开了拉链。
看到那个包的瞬间，姜陆繁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