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钟景淮,她什么都愿意做。
谢沉屿眼皮很薄,瞳色深如没有星辰的黑夜,无声看了她一会儿。
扔下四个字:“跟我结婚。”
庄眠面容闪过一抹怔色,伸手推开他捏着她下颔的手。
“不可能。”
她答应他,是想划清界限,而非重蹈覆辙。
谢沉屿低眸盯着她,冷淡的嗓音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测试:“不可能,那就别露出一副什么都愿意做的样子。”
庄眠睫毛浓密,因惊讶颤抖得像蝴蝶的翅膀,狐狸眼漂亮,在灯光下靡丽滟滟。
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从前会含情脉脉望着他。
而如今,她只看得见另一个男人。
谢沉屿一想到这,手指就发疼,像有人把尖锐的长针狠狠刺进他指腹。
十指连心,锥心刺骨的疼痛。
她看着他,眼底全是防备和警惕。
心沉了又沉。
谢沉屿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手指挑起她的碎发撩至耳后,指腹蹭了蹭她柔软的耳垂。
然后一言不发地拎着外套离开。
庄眠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眸光凝滞几秒。
他揉她脑袋的力道……温柔得不像话,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烫。
收回视线。
庄眠关上门,往屋里走。
看到一尘不染的沙发,蓦然记起方才在这里发生的暧昧行为。
她坐下来,低头瞥见脚后跟的创可贴,弯腰,手指不轻不重地剐蹭创可贴。
伤口顿生细微的痛感,有点痒意,却异常舒服。
庄眠收回手,抬头,视线正对着胡桃木柜子上的相框,顿了顿。
她起身走过去,拿起空相册360度端详了圈,面露困惑。
没记错的话,这里有张她和钟景淮的合照。
怎么不见了?
掉了吗?
庄眠低头,目光往周围梭巡,找了三分钟都没找到。
记错了吗?
谢沉屿开车回檀园的谢家。
驶入宽阔的私人道路,四下寂寥幽静。
他拿出那张照片,借着暗淡的光线瞧了一眼上面的两人,遂后面无表情地从中间撕开。
属于庄眠的一半被他收进西装口袋,而另一半,他指间夹起,凑近唇角叼着的香烟。
猩红的火星明灭,并不旺盛,缓慢舔舐相纸的边缘。
他耐心十足,就这样等着,黑沉沉的瞳仁倒映着零星跳跃的火光,漠视而睥睨。
相片抵抗不住高温,蜷曲、焦黑,轰地一下燃起火焰。
照片上钟景淮的脸顷刻间被火势吞噬,扭曲,化为灰烬。
谢沉屿目视前方,随手往车窗外一扔。
猎猎夜风转瞬将相纸残骸卷走,像是扫走了尘埃,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沉屿凝视着前方浓稠的夜色,侧脸轮廓在阴影里里显得冷硬沉静。
他骨子里的暴戾和疯狂蠢蠢欲动。
燃烧一张照片毫无意义,他真正该抹去的,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这对谢沉屿来说并非难事,他完全可以做得天衣无缝,让一切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若真那样做了,他永远也得不到一个开心的庄眠。
*
隔天周末,庄眠没出门,披着件丝质乔其纱披肩,待在家里思忖前两次的恐怖包裹。
越想越觉得害怕,房间又静得可怕。
她正准备打开电视机放点声音,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林安歌】。
自上次在京城玩游戏后,林安歌隔三差五就约她出去玩,比郑少泽还积极热情。
这次也不例外,林安歌娇声说:“庄眠,出来游玩喝下午茶呀。贺笑棠这次给大家准备的礼遇深得人心,专车接送,知名化妆团队,还有平时不出售的珠宝……知道这些你在乎啦,身外之物而已嘛。但下一个你绝对感兴趣!”
“贺笑棠她给每个人都安排了高大帅气的男公关,贼青春阳光,我这个还有酒窝嘞。”
“酒窝……”庄眠莫名想起谢沉屿锁骨上那颗痣,妖孽似的性感,她以前最喜欢趴在他怀里咬他那颗痣。
“对咯,酒窝梨涡你要几个有几个。”林安歌怂恿,“来嘛来嘛,一起玩耍,不然怪无聊的。”
“今天不行,我还有事。”庄眠说。
林安歌又问:“那明天呢?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在世界会客厅办了舞会,下个月就要正式确定婚期了,就当是我订婚前最后的狂欢,来呗。”
高中室友订婚前的舞会,庄眠想了想,答应下来:“明晚可以。”
“太好了!到时候我叫人过去接你到酒店化妆!”
“不用,你给发地址就行。”
“嗯……也可以,你等下哈。”过了半分钟,林安歌说,“宝贝,发好啦。”
庄眠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地址,是郑家的酒店。
沪城是国际大都市,有很多高档豪华酒店,而林安歌和贺笑棠之所以选择郑家的酒店,没其他特殊原因。
纯粹是因为郑少泽给了史无前例的低价。
挂掉电话,庄眠手指搭在键盘上飞速敲了敲,想起什么,她指腹搭在触控板点进邮件。
没有新邮件。
刷新了几下。
依然没有Simon的新邮件。
奇怪,之前每周都会如期收到,今天没有,是出事了吗?
庄眠打开编辑邮件,打字:「Simon,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高兴,或者难过的事情同我分享。
我这边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我这段时间收到了两个恐吓包裹,但我想不到是谁寄过来的。好消息是,最近负责的项目进展顺利。希望也能收到你的回复,祝安好。」
没有答复。
庄眠等了片刻,又发去一封新邮件:「Simon,没有收到你的回复,我很担心,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麻烦告诉我。我下午去弄堂探望之前的案件胜利者,希望回来的时候可以收到你的消息。」
庄眠在家吃完午饭,等下午太阳没那么大时出门,带上礼物去看李艺瑾。
除了本身对小孩子容易心软外,庄眠和李艺瑾算是一见如故,她像姐姐一般疼惜着年幼的小女孩。
李雅茹见到她来,笑容满面,连忙将她迎进屋:“庄律师,您太客气了,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
“一点小心意。”庄眠微笑着将礼物递出去。
她仔细了解李艺瑾的情况,又和李雅茹一起研究新学校的资料,给出自己的建议。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染上墨蓝,庄眠起身告辞。
“庄律师,留下吃个便饭吧!”李雅茹拉住她,语气恳切,“您帮了我们这么多,一顿家常饭,您千万别推辞。”
盛情难却,庄眠点头:“那就打扰了。”
餐桌上气氛温馨,三个年龄层的女性而坐,饭菜的热气氤氲出一种平淡真实的暖意。
晚餐过后,庄眠婉拒李雅茹送她到路口的提议,独自走入渐深的夜色。
身后的弄堂里还残留着市井的喧嚣和饭菜的香气,而甫一走出来,像是跨进了另一个世界。
这片区域不似市中心彻夜辉煌,宽阔的马路车辆稀疏,两旁树影婆娑,寂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庄眠站在十字路口,暖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等红绿灯时,手提包里的手机兀地响了起来。
庄眠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显示。
是谢沉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