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眠不动声色地移开腿,语气平静:“没事。”
谢沉屿黑眸掠过她放在桌面的手机,聊天框的字体画面倒映,依稀能辨别出备注。
【景淮哥】
聊天记录密密麻麻,你来我往,占满了整个屏幕。
谢沉屿微不可察地哂了声,绅士般开口:“庄律师坐得不舒服,要不换个位置?”
“不用。”庄眠直白地拒绝,理由都没给。
谢沉屿腔调慢悠悠的:“怎么不用,不舒服就要换掉。”
“谢先生应该听说过先来后到的说法。”庄眠道,“我先来的,要换也是谢先生换。”
谢沉屿靠着椅背,吊灯色调偏暖,落在他眼底,却透着一种冷淡的轻慢:“我坐着挺舒服,没你这么难受呢。”
庄眠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直视他说:“我坐着怎么样,跟你无关。”
方莹在心底大跌眼镜,眨巴眼睛看着许靖:
怎么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似的?危险又紧迫,仿佛稍有不慎就会火花四射。
许靖表示爱莫能助:我也不清楚。
适时,侍者推着餐车过来上菜,还有侍酒师在旁介绍酒,可惜他们都不喝。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安静斯文。
谢沉屿就坐在对面,庄眠不想看见他都不行,每次抬头,余光总会瞥见他。
等方莹吃饱,庄眠直接起身,带着她离开。
“谢先生,许助理再见。”方莹作为职场小白,并不懂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好学生似的道别。
方莹快步追上庄眠的步伐,走出餐厅后问:“庄眠姐,你和谢先生很熟吗?”
“不熟。”庄眠目不斜视往前走。
方莹困惑道:“可是他刚刚一直在坦坦荡荡看着你欸,看起来就很熟悉的样子。”
庄眠:“我就坐在他对面,想不看应该比较难吧?”
“也是哈。”方莹在人际关系方面很单纯,“不过他真的长得好帅啊,那张脸那身材那气质……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缺点。”
对此,庄眠不做评价。
回到房间,洗澡的时候,庄眠莫名想起餐厅里谢沉屿的眼神。
钱她也转给他了,是他自己不收,结果现在又来拼桌嘲讽,是几个意思?
思绪骤然中断。
她不想揣测他的想法,无论是从前的刻骨爱恨,还是前段时间的金钱纠纷,都结束了。
*
翌日,轻薄的晨光穿过cbd摩天楼的间隙,在巨幅玻璃幕墙上切割出锐利而不规则的光斑。
办公室内,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投影仪发出低沉的运行声,走廊外高跟鞋的声音清脆急促。
庄眠带着方莹来到浦华律师事务所京城分所的办公室对接工作。
封凯抬头看见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庄律,又来了啊,有阵子没见了。”
庄眠说:“何止一阵子,算下来大半年都分成好几阵子了。”
“宸远这个项目本来不需要你特地跑这一趟,但他们老总最近人就在京城,所有安排都得配合他的行程。”封凯停顿了一下,压低声说,“今晚你恐怕还得参加一个饭局。”
“饭局?”庄眠问。
封凯点头:“宸远那边指定你去,其他人去他们不签。你小心点啊。”
庄眠一身剪裁利落的蓝色西装,衬出清瘦腰线,霜白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腕表,通身透着职场女性的干练。
她淡然一笑:“放心,防狼喷雾从不离身。”
熬过整个漫长的下午,晚六点,庄眠终于收到宸远那边的消息:
他们老总今晚在西四环的一家私人会所。
夜幕垂落,首都灯火如同被揉碎的金箔,散落在城市的繁华地段。
回酒店换身衣服,庄眠到会所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八点,推门而入,满目皆是公子哥们的陌生面孔。
他们闲适地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喝了一半的酒杯随意摆放。周围并没有刺鼻的烟酒气,反而被一股雍容雅致的香气笼罩着。
香味来自于厅中央的铜制香薰灯,雾气袅袅弥漫,白麝香和荔枝木的混香,悄无声息地净化室内空气。
门童引领庄眠上楼,台球滚动碰撞的清脆声响,间或夹杂着女孩娇柔的笑语。
她走近,看见钟亦珩正跟人打台球,几位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孩簇拥着他。
中德混血的公子哥自信十足:“小爷苦练一个月,这次绝不可能再输掉。”
钟亦珩侧过身,一边擦巧粉一边问:“砚森呢。”
“说不来,忙。”
就在这时,钟亦珩余光瞥见庄眠的身影:“庄眠来了。”
庄眠拿着文件淡定上前,语气平稳道:“亦珩哥,我代表浦华来签合同。”
钟亦珩示意边上的酒柜,“合同放那儿,等我打完这局。”
庄眠和钟亦珩仅在钟家打过几次照面,交集不多。
她住在钟家那几年,钟亦珩鲜少回去,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
为此,闻令仪没少苦恼,大儿子放浪形骸,可别搞出个不三不四的私生子来。
“庄眠?”一道带着惊喜的女声突然响起。
庄眠闻声转头。
林安歌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好巧呀,居然在这儿遇到你!”
“是挺巧。”庄眠微笑,“我来工作。”
“我是来找未婚夫培养感情的,”林安歌娇声抱怨,“可他居然抛下我不管,真不识好歹!”
庄眠手持合同,被林安歌拉着坐在沙发上叙旧聊天。
钟亦珩对一旁的漂亮陪玩说:“去看看谢先生睡醒没。”
“钟老板,您就别为难我们啦,”穿着粉色旗袍的女孩软声撒娇,“我们哪敢打扰。”
“不用看,已经醒了。”有人说。
庄眠循声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紫檀百宝嵌屏风,精巧繁复,隔出后方一片私密区域。
影影绰绰间,男人从沙发上懒洋洋地坐起身,撩开半垂的纱帘,自屏风后款步而出。
黑衬衫,黑长裤,领口随意敞着,一身散漫不羁。
有公子哥招呼:“谢总,来打几杆?”
庄眠浓长的睫毛微动,看了谢沉屿一眼。
谢沉屿视线扫过她脸庞,漫不经心地把手上的东西扔到她怀里,语气悠闲:“怎么,还想再破连败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