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铮刚刚铺开纸笔准备作图,忽然听到下人来报。
李明堂前来拜会。
“铮儿,你们继续,爹和你哥出去就好。”说罢,时父带着大哥三个前往了正厅。
书房和正厅几乎紧紧相连,正厅中说的话能够一字不落地传到书房来。
与时铮眼前的李明堂不同,在时父面前的李明堂格外守礼:
“见过时大将军、时小将军,在下唐突拜访,失礼了。”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快快请坐。”大哥招呼着人坐定。
李明堂谢绝了下人们端上来的茶水,开门见山:“想必大将军已经看过在下的字条,今日前来便所为此事。”
“我先替父皇传达他老人家的意思,”太子脸上看不出喜怒:“已经下旨安排长公主和亲的一系列事宜,时间与之前一样,一月后送亲。”
此话一出,时家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虽然陛下的这个决定他们早就料到了,但是,本以为不会这么快妥协。
最起码、最起码考虑一段时间。
没想到乌戎的信送来还不过两个时辰,陛下就已经做出了此等决断。
时父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宫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看着三人的反应,李明堂很是满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时大将军为国为民征战数十载,想必您比任何人都更在意我朝百姓的安危。”
此言刚出,时父便敏锐地嗅到了太子此话背后的意思。
只一个目光,时老三便带着下人出去,关上了门。他站在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见此情景,李明堂低低笑出了声。
“您是忠臣,可是——您所忠于的到底是朝廷,还是具体某位君主呢?”他压低了声音,眼睛直直盯着时父的双眼,毫不避让。
时父饱经风霜的双眼无比锐利,此刻锋利的眉微微皱在一起,没有回答太子的问题。
时大哥屏住了呼吸,深觉此次会谈并非小事。
“这次的结果您也看到了,丢城池丢国土,这些还不够,还要搭上我亲姐姐的性命。”李明堂目光晦暗不明:“父皇很快同意了乌戎和亲唤人的要求,毕竟这样就能保证‘平安无事’。”
“难不成您忍心看到被您浴血奋战拼死救下的百姓,仅仅枉死于某些决策吗?”
这句话说进了时父心中。
他手上下意识用力,将茶杯捏的四分五裂。
瓷片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让整间屋子不再安静得吓人。
看着手中的血迹,时父面上并无表情。他满不在意地将手中的瓷片挥落在地:“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一点血腥并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额外关注,李明堂马上回答道:
“父皇他老了,只想图个安稳,可是战场怎能没有血性?他已经做不出正确的决定了。”
说到这,谋权篡位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
可是这对李明堂来说还远远不够:
“这天下需要换一个人来掌权了。”
他将话全部挑明,知道这是拉拢眼前人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
往日里他有意无意的拉拢都被时父装聋作哑地拒绝,他知道眼前人并无党争之心,只愿尽自己的能力在战争中保下国家土地、保下更多人的性命。
如今父皇是真的老了,竟然直接做出了这种决定,不知道要寒了朝廷上下多少官员的心。
“殿下!”听到李明堂的话,时大哥有些紧张。
时父按住了他的手臂,用目光制止了他的讲话,房间内又回到了寂静。
安静得只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
听着时父逐渐平静的呼吸声,李明堂心中暗暗勾唇。
没办法,父皇既然能做出如此愚蠢的决策,那就休怪儿臣紧紧抓住这个机会了。
良久,时父点了点头,站起身冲着李明堂深鞠一躬。
时大哥见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一并冲着李明堂行礼。
李明堂则是结结实实受了这一礼。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礼节中,双方的身份不再是老臣与太子,而是朝臣与...新帝。
“殿下,此事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行礼结束,双方关系又回到了如今的样子,李明堂将人搀着坐了回去。
听完时父的话,李明堂努力压下眼中的喜悦,冷静地分析着武器制作出来后的胜率。
他点了点头:“好,既如此,那就等武器做好后,我亲自去面见父皇请旨。”
时三哥在授意下重新打开了门,门外春光正好,李明堂心中也是斗志昂扬。
出正厅时,他脚步有些犹豫。
听时父说铮儿也在,他已经数日没有见过她了,幻想着能够通过拖延时间来见时铮一面。
结果,等来的不是时铮,而是另有其人。
陈从聿和时二哥从远处迎了过来,丝毫没有刚从书房赶去远处的心虚。
看到陈从聿,李明堂的脸拉了下来:
“你怎么...咳,陈将军也在?”想起来身边都是时铮的家人,李明堂咽下了火气,礼貌一笑。
他看陈家两兄弟都很不顺眼,不管是已经是时铮夫君的陈珩佑,还是同时铮拜过堂的陈从聿,都恨不得将他们赶出京城去。眼不见心不烦。
“参见殿下,刚才臣与时二哥在别处议事,不知您前来,真是失礼、失礼。”
“无妨......”
李明堂嘴上客气着,实际上听到他也叫“二哥”后,嫉妒之心如熊熊烈火一般,差点咬碎了满口的牙齿。
真不知道他是何种身份,竟然有脸跟着时铮一起改了称呼。
哼,等他和时铮结为连理后,他李明堂也能这般称呼了。如今自然还是以大事为重。
想到这,李明堂大跨步走出了时府。
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还没见过时铮的面,可既然已经出来了,也就没了再进去的道理。
李明堂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太子府。
......
躲在书房的时铮回想着刚才李明堂和父亲的对话,不由得感慨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礼貌识大体了。
“从聿,刚刚的话想必你也都听到了。让你留在书房,就是没把你当外人,这些话你自然可以听。”时父拉过陈从聿让他坐下。
“是!多谢将军!”
时二哥悄悄走到时父背后,提醒他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铮儿的夫君,让他千万别记混了。
然后果不其然收到了时父关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