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我又没忍住咳嗽起来,喉咙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抬眼一看,那个穿着黑衬衣、披着红黑披风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他眼里布满血丝,看上去怪吓人的。
完了,要是被这种人买走,我怕是活不成了。
这时,奴隶商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过来,用拐杖戳了戳笼子:
“这个浣熊种有恐慌症,还感冒了。上一任主人总虐待她,现在病恹恹的。要是狐狸种,早被抢走了,哪还轮得到在我这儿。”
那个男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说:
“我要了。”
他声音冷冰冰的,手还摸了摸腰间的盾牌。
奴隶商一脸惊讶:
“您确定?这病秧子走路都不稳,能干啥活儿啊?”
男人直接抓了一把银币拍在桌上:
“我说要就不会改主意。怎么,嫌钱烫手?”
当烙铁要碰到我肩膀时,男人“哐”地一下用盾牌挡住,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
“把这东西收起来。强迫人干活,最让人看不起。”
看着盾牌上冒出来的蓝光,奴隶商吓得直冒冷汗,点头哈腰地说:
“是是是!您说得对!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我缩在笼子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之前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还疼着,破麻布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我死死盯着他的盾牌,想求饶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没想到,他突然蹲下来,轻声说:
“别怕。”
还把披风递了过来。
我吓得往后一缩,笼子被撞得直响,尾巴紧紧缠住腿,耳朵也贴在脑袋上。
“你现在自由了。想跟我走,或者回家,都行。”
他摊开手说。
我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地说:
“骗人的。你们都只会骗我,说带我去好地方,结果……”
说着说着,我又剧烈咳嗽起来,弯着腰直不起身。
他沉默了一下,扯开领口,露出一道疤:
“我也被人骗过,伤成这样。”
“所以我不会骗你。信不信由你,至少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心里纠结了好久,终于问他:
“你……你真的不会骗我?”
他认真地点点头:
“我最讨厌骗人。”
我慢慢伸出手,碰到他手的那一刻,只觉得冰凉。
笼门打开后,我刚站起来就腿一软,他伸手扶我,却被我下意识推开了。
我靠着笼子大口喘气,心里又害怕又疑惑,以前从来没人会在我摔倒时扶我一把。
“没事的,我会慢慢带你离开这里。”
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我鼻子一酸,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我先是小声抽泣,后来干脆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我把这么久以来的害怕、委屈,全都哭了出来。
哭累了之后,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在一个破木凳上。
他向奴隶商要了墨水和契约纸,还说要再买一对白虎兄妹,又扔了一枚银币当定金。
他抱着我走在街上,周围的人都在议论:
“看,那不是盾之勇者吗?怎么抱着个浣熊种?”
“肯定是买回去当奴隶的,这么宝贝干什么。”
“亚人脏得很,还抱在怀里。”
主人眼神一冷,那些人立马就不说话了。
他抱我抱得更紧,边走边低头说:
“别怕,有我在。”
路过小巷时,几个混混围了上来,嬉皮笑脸地说:
“哟,盾之勇者也喜欢这一口?不如让兄弟们也……”
“滚。”
他冷冷地说了一个字,身上气势一变,盾牌也发出光芒。
混混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到了旅店,老板娘皱着眉头说:
“我们这儿不接待亚人。”
他把银币拍在柜台上:
“我要间房。”
“银币也不行,你看看她一身脏的,其他客人看见了怎么说?”
老板娘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旁边醉汉也跟着起哄:
“就是!亚人哪配睡床,扔马厩得了!”
主人左手按在盾牌上,一下子冒出四个浑身发臭的不死士兵。
醉汉们当场就吐了,老板娘吓得脸色发白:
“顶、顶楼东边那间!干净宽敞!饭菜也给您加急做!”
他点了儿童套餐和成人套餐,还说二十分钟后必须送到,不然有好看。
到了房间,他把我放在床上。
我睡得不安稳,还做了噩梦。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给我抹药,还听见他说:
“乖,马上就好。”
后来,有人敲门送饭菜。
主人接过餐盘,放在桌上对我说:
“过来吃饭。”
我有点害怕,小声说:
“我、我坐地上吃就行……”
他直接把我连人带被子抱到椅子上:
“从今天起,你跟我一样。哪有家人还坐地上吃饭的?”
我刚想伸手抓吃的,他突然喊:
“等等!”
我吓得赶紧缩手,浑身发抖:
“对、对不起!”
他蹲下来,指着水盆说:
“不是怪你。吃饭前先洗手,不然会肚子疼。”
说完,他左手冒寒气,右手冒火焰,一下子就变出了水。
我瞪大了眼睛:“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秘密。”
他笑了笑,还教我用刀叉吃饭。
我咬了一口南瓜粥,差点哭出来,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他看我吃得狼吞虎咽,还给我夹了块牛肉,问:
“你叫什么名字?”
“拉芙塔莉亚。”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尾巴不自觉地晃了晃。
吃完饭,他说:
“吃完去洗个澡。水是热的,有毛巾,放心洗。”
我洗完澡出来,有点紧张地问:
“主人……这样可以吗?”
“叫我利奥。还有,别老低着头。”
他故意板着脸,但我感觉他其实挺好的。
我鼓起勇气问他:
“利大人,您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盾之勇者。”
他拍了拍盾牌。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心跳都快停了。
盾之勇者可是传说中会保护亚人的大英雄!
莉法娜以前天天念叨,说要是能嫁给盾之勇者就好了。
我忍不住问:
“勇者大人为什么救我?您明明可以不管我的!”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感觉他摸到我耳朵时,动作变轻了。
我仰着头看着他,他却有点不自在:
“本能吧。”
他还想摸我的尾巴,我赶紧护住:
“不许碰!妈妈说过,尾巴不能随便给人摸,这是很重要的地方!”
他笑着拿起苹果核逗我:
“那你说,炖菜里的土豆块好吃,还是这苹果核?”
“当然是土豆!炖得软软的,吸满了肉汤,苹果核怎么能吃!利大人你又打趣我!”
我假装生气,可嘴角怎么也藏不住笑意。
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聊土豆、聊麻雀、聊下雨天打不打伞。
说着说着,我就困得不行,“咚”地一下,脑袋砸在了桌子上。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床上了。
利大人帮我掖好被子,我迷迷糊糊地抓住他,感觉尾巴也缠在了他手腕上。
看着他站在床边的身影,我心里暖暖的。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闻到一股陌生的阳光味道。
也许,真的可以期待一下明天。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动静,慢慢睁开眼睛,就看见利大人坐在床边,手里摆弄着什么,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眯着眼偷偷瞧,原来是在数钱呢。
听见他皱着眉头嘟囔:
“才几天就花这么多,往后得省着点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其实我心里明白,利大人给我买药、换衣服,花了不少钱呢。
每次看他掏钱,我都偷偷捏紧衣角,想着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还给他。
我正想着呢,就听见利大人说:
“拉芙塔莉亚,你要是没睡着,就别装了。”
我吓了一跳,慢慢睁开眼睛,小声说:
“利大人,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利大人笑了笑,说:
“行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现在钱有点紧张,以后可得省着点花。”
我赶紧点头:
“利大人,我以后肯定不乱花钱,也会努力帮你赚钱!”
利大人摸了摸我的头:
“你现在好好养身体,等病好了,我们再想办法。”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利大人,等我病好了,我就能帮你干活了,我什么都能干!”
利大人笑了:
“好好好,等你病好了,咱们一起努力。”
说完,利大人把钱袋收起来,又看了看我,说:
“时间不早了,你接着睡吧,明天还得吃药呢。”
我应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说:
“利大人,你也早点休息。”
利大人点了点头,我闭上眼睛,心里却暖暖的,觉得有利大人在,好像什么都不可怕了。
半夜我又做噩梦了。
梦里全是火,还有妈妈的哭声。
我喊着“爸、妈”,感觉有人捂住我的嘴,我吓得想咬下去,却听见利大人的声音:
“是我,别怕,那只是梦。”
他把我搂进怀里,后背贴着冰凉的墙。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领,眼泪把衣服都湿透了。
“数我的心跳,一下、两下……跟着吸气。”
他往我嘴里塞了颗糖,甜味一下子冲散了梦里的血腥味。
等我缓过神,天都快亮了。
一睁眼就撞见利大人没睡醒的脸,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蜷在他怀里,尾巴还缠着他手腕。
“再勒紧点,明天就能给我办后事了。”
他揉着肩膀,声音哑得像破锣。
我吓得赶紧往后缩,后背撞得墙“咚”一声。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低着头,耳朵烫得厉害。
“别把脸埋衣服里,喘不过气我可不管。”
他揉了揉我的头,
“昨晚你喊得整栋楼都听见了,下次做噩梦提前说。”
我猛地抬头:
“我说了,利大人会来吗?”
“啰嗦。”
他随手丢来枚银币,在桌上骨碌碌打转:
“去楼下吃早餐,顺便帮我带块面包。我再眯会儿。”
我刚要接钱,墙角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黑影一闪,一个全身铁甲的家伙站在那里,寒气直往我脖子里钻。
我嗷一嗓子蹦开半米远,手里银币当啷掉地上。
“别怕别怕。”
他裹着被子翻个身,露出半张没睡醒的脸,
“我家不死士兵,比外卖骑手还准时。”
那铁甲人连头都没转,面罩缝隙里透出两团幽蓝的光。
我蹲下身捡银币,偷偷瞟了眼士兵锃亮的护膝:
“它真听得懂人话?”
“跟着走就行。”
他打个哈欠,枕头砸过来差点糊我脸上,
“比手机导航还抗造,就是闷葫芦一个。”
下楼梯时我故意走慢点,铁甲人却笔直往早餐铺方向走。
说起来,“外卖”、“导航”到底是什么?
路过面包摊,老板娘瞥见我的耳朵,舀牛奶的手突然顿住:
“亚人来这买东西?卫生费翻倍。”
我攥紧口袋里的银币,指甲都掐进掌心。
铁甲人突然往前跨一步,护腕上的符文亮起红光,吓得老板娘手一抖,牛奶泼了自己鞋上。
“算、算你便宜!”
她边擦鞋边嘟囔。
我赶紧买完面包,转头发现士兵正盯着路边野花——三朵小雏菊歪歪扭扭长在石缝里。
“真好看呢……”
我鬼使神差说了句。
铁甲人没反应,却伸手把雏菊连根拔起,随手插在肩甲缝隙里。
等我拎着早餐回房间,利大人还在打呼噜。
我守着牛奶罐,凉了就往厨房跑,来来回回热了三趟。
晨光爬上窗台时,他终于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眼就盯上士兵肩上的雏菊。
“行啊你,把哑巴都聊开窍了?”
他戳了戳我竖得老高的耳朵。
我耳朵“唰”地耷拉下来:
“我就随口说了句……谁知道它真摘花啊!”
“得了得了。”
他撕开面包包装袋,把最后半块丢给我,
“下次买早餐别亏待自己,肉饼要双倍芝士的,听见没?”
我咬着面包,看他摸出枚金币抛给士兵:
“去,再买十个肉饼。”
铁甲人接了钱就走,肩甲上的雏菊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吃完我们就去武器店。
店里全是寒光闪闪的刀剑,我吓得躲在利大人身后,尾巴缠在他腿上。
“别躲,又不是让你挑婚戒。”
他拽着我往前走,随手拎起一套皮甲和短剑,
“试试这个。”
试衣间帘子刚拉上,我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透过缝隙偷看,几个冒险者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
突然寒光一闪,利大人不知什么时候抽出盾牌,那帮人吓得撒腿就跑。
我出来时甲片直晃荡:
“肩膀这里好像有点松。”
“凑合穿。等你能自己砍死哥布林,再换好的。”
他边说边帮我系皮带,指尖擦过我锁骨上的旧疤。
出了武器店,利大人抬手往草原方向一指:
“走,刷怪去。”
话音未落,他手掌一翻,空气中泛起蓝光,十个铁甲士兵“哐当哐当”凭空冒出来,震得地面直颤悠。
“东边刷经验快,八个去那边。”
他随手点了几个士兵,又指指剩下俩,
“你俩守着。”
铁甲人们二话不说,抬腿就往东边跑,脚步声跟打雷似的。
我蹲下来,戳了戳最近那个士兵骨甲上的裂痕:
“它们会疼吗?”
裂痕里还沾着暗红的血痂,看着怪渗人的。
利大人往嘴里塞了根草叶,嚼得咔咔响:
“问得好。这些家伙可比枪勇那帮女伴强多了——”
他呸地吐掉草渣,
“只会举着牌子喊加油,真遇怪就躺地上装崴脚。”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声怪吼,像指甲刮铁板似的刺耳。
我尾巴“嗖”地炸开,爪子下意识掐进他手背。
“嘶——”
利大人疼得一抽,却摸出颗糖塞进我嘴里,
“含着。想试试身手就上,怕了就躲我后面。”
他拍了拍腰间的盾,“过两天,肯定带你救伊德尔地牢那帮亚人。”
“真的?”
我把糖咬得咯嘣响,耳朵竖得笔直。
“真的。”
“不行!”
我跳起来,尾巴在身后甩得飞快,
“勇者大人你得发誓!说100遍!”
“……”
利大人翻了个白眼,看我一脸较真,只好撇着嘴嘟囔:
“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
数到第37遍的时候,他突然掏出个小本本:
“得,我写下来按手印行吧?小祖宗。”
我盯着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又看了眼按在纸上的红手印,尾巴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远处怪物的嘶吼声又近了些,这次我没躲,反而握紧了腰间新买的匕首——有这张保证书在,说什么也得把实战课给啃下来。
回程路上,我被烤地瓜摊勾住了魂。
糖浆裹着金灿灿的地瓜,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利大人弹了下我的脑壳:
“想吃?”
“两铜币一串!”
摊主喊道。
“来一个银币的,多刷层蜂蜜。”
利大人摸出银币。
摊主手抖得夹子都掉锅里了,最后给我们包了堆得比我还高的地瓜。
咬下第一口,滚烫的糖浆差点烫到舌头。
“太好吃了!利大人!”
我边吃边喊,碎屑掉了一身。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他擦掉我嘴角的糖渍,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这是我吃过最甜的东西!比过生日时的蜂蜜蛋糕还甜!”
他动作顿了顿,别开脸踢开脚边的苹果核:
“留几个当夜宵,再把尾巴收收,都快扫到路人脚后跟了。”
进餐馆时气氛突然变了。
原本热闹的饭馆一下子安静下来,刀叉掉在盘子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吓得往利大人身后缩,听见有人小声说:
“看,那就是盾之勇者,听说他烧了半个南境村落……”
利大人的手攥得紧紧的,盾牌发出嗡嗡声。
他低声念了句什么,八个士兵凭空出现。
“见到红纹披风的,带活的。敢反抗……剁碎了喂野狗。”
等士兵消失,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利大人,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废话。”
他蹲下来擦掉我的眼泪,
“想吃会发光的果汁吗?菜单上画着小浣熊。”
儿童套餐端上来,我盯着卡通面包人偶不敢动。
利大人用叉子戳起块草莓:
“张嘴。”
我这才回过神,大口吃起来,果汁沾到嘴角都顾不上擦。
他把最大的龙虾钳夹给我:
“多吃点,省得尾巴掉毛。”
我突然放下筷子,眼泪砸在桌布上:
“利大人其实很生气吧?不用勉强……”
“啰嗦。再哭就把你丢去刷盘子。”
他揉乱我的头发,偷偷把账单塞进怀里。
晚上回到旅馆,我又做噩梦了。
利大人好像早有准备,很快就把我哄好。
等他回床上睡觉,我才发现自己尿床了。
我慌慌张张地处理,结果还是被他发现了。
第二天早上,我缩在墙角不敢动,头发还滴着水,尾巴像条湿绳子缠在腿上。
利大人倚在门框上晃着个水晶球:
“知道这玩意儿除了照明还能干什么吗?要是以后不听话……”
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别、别让别人看到……”
“松开,勒得我脚麻。”
他扯了扯我的耳朵,却偷偷把水晶球的录像模式打开了。
等我换好衣服,他抱着脏床单出去,嘴里嘟囔着:
“有钱还干洗衣服的活儿,不如多买两罐蜂蜜。”
回来时还带了件浣熊睡衣和水果糖,包装纸上印着小浣熊举蜂蜜罐的图案。
他晃着药瓶走过来:
“惩罚来了,喝药。”
看我皱着鼻子,他直接用手指沾了药水抹在我唇上:
“尝尝,比地瓜烧还甜。”
我咕咚咕咚喝完药水,听见他说:
“再尿床就把你扔去给不死族当教官,教他们怎么把床铺弄成池塘。”
我咬着新睡衣的衣角:
“利大人,以后我会小心的。”
他把糖块塞进我手里,背过身整理行李。
我知道,虽然他总说我麻烦,但其实比谁都对我好。
我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变得很强很强,这样就能保护利大人,就像他保护我一样。
另一个早晨我被地板的吱呀声弄醒,一睁眼就看见利大人在穿靴子。
我迷迷糊糊地问:
“利大人,天亮了吗?”
“嗯,收拾下吃早饭。”
他把叠好的衣服放在床边,又盯着窗外皱起眉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街上的小贩已经开始摆摊,可大家交头接耳的样子总让人心里发毛。
后来才知道,三勇教又在传利大人的坏话了。
走在去集市的路上,我忍不住跟他说昨晚的梦:
“利大人!我梦见咱们打败了超大的地龙!你举着盾牌当滑梯,我顺着剑就冲上去……”
我边说边比划,兴奋得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利大人嘴角动了动:
“先把剑拿稳再说。”
虽然他语气还是那么凶巴巴的,但我知道,他肯定觉得我的梦超酷!
结果刚进集市就碰了钉子。
卖素材的老板一看见利大人背上的盾,脸立刻拉得老长:
“盾之勇者?我们这儿不做你生意。”
利大人把素材往桌上一放:
“就卖点气球怪素材。”
那胖老板捏起一块,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了:
“十个换一铜币,爱卖不卖。”
我一听就急了,往前一窜:
“太离谱了!昨天隔壁摊子,五个气球怪素材就能换一铜币!你这摆明了……”
话没说完,利大人就按住我的肩膀。
我顺着他的目光偷偷一瞧,好家伙,几个穿紫色披风的家伙正盯着我们——肯定是三勇教的眼线!
“行,都给你。”
利大人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声音冷得能把人冻僵。
那胖老板哼着小曲收素材,金牙在太阳底下晃得我眼睛疼。
等老板走远,我实在憋不住了:
“利大人!明明就是故意压价,为什么要忍?”
利大人没说话,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里有月牙状的血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
“现在跟他闹,三勇教那群人转眼就能编出‘盾之勇者当街抢劫’的谣言。”
“还记得前天被欺负的卖花婆婆吗?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让别人抓住把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还是气鼓鼓的。
利大人伸手揉乱我的头发:
“放心,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但不是现在——在你面前,我总得像个能依靠的大人吧?”
我一下子就笑出声:
“利大人明明每次偷偷帮人,都要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利大人突然干咳一声,扭头不看我。
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瞧,街角有个人族小孩在拍皮球。
那皮球“砰砰”地弹在地上,我忍不住盯着看,鞋尖也跟着节奏点地。
“在这儿等着。”
利大人说完就转身跑回摊位。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崭新的皮球,还有个巴掌大的浣熊挂件。
“训练达标才能玩大的,这个揣兜里当护身符。”
他板着脸,可我都看到他耳朵尖红了!我抱着皮球原地转了两圈:
“利大人!”
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拐角巷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三勇教徒打人啦!救命啊!”
接着就是乱七八糟的叫骂声和瓷器碎裂声。
我吓得一哆嗦,剑差点从腰间掉下来,本能地往利大人身后躲:
“利、利大人,这是......”
“别怕,有人不长眼惹到真教徒了。”
利大人的手掌覆在我头顶,可我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偷偷一瞧,那些闹事的人身上的披风,和之前在集市看到的眼线是一个颜色!
后来利大人把我带到树林里,突然从地里钻出二十多个黑影!
我吓得往后跳了半步,结果发现是不死族士兵。他们铁面具下飘着幽蓝的鬼火,看起来超吓人!
“以后训练归他们管。”
利大人踢了踢最近的士兵,
“攻防全能,比我教得细。”
天还没亮,训练场就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不死族士兵像两排铁疙瘩,我握着剑哈了口白气:
“利大人,今天要学新招式吗?”
“先把旧的练扎实。”
利大人坐在树桩上磨匕首,
“从基础刺击开始,错一次加练十遍。”
练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累得衣服都能拧出水了。
这些不死族士兵跟木头桩子似的,我动作稍微慢一点,盾牌就轻轻磕我手腕;
脚步一乱,铁剑就点在我脚边画圈。
有次差点被石子绊倒,一柄铁剑“嗖”地擦着我耳朵飞过去,直接削断了前面的藤蔓!
利大人突然喊停:
“演示下前天教的连环刺。”
我深吸一口气挥剑,结果第三剑没站稳往前栽。
我吓得闭上眼,却撞进一片冰凉的金属怀里——是最近的不死族士兵扶住了我!
“谢、谢谢……”
我抬头看他,铁面具下的鬼火轻轻闪了闪。
那士兵顿了顿,松开手往后退,动作笨得像刚学走路的小孩。
利大人走过来,用匕首敲了敲士兵的头盔:
“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可我发现,那士兵手腕上缠着一缕布条,正是我前几天崩断的束发带!
休息的时候,利大人蹲在树荫下鼓捣盾牌。
突然“咔嗒”一声,盾牌边缘亮起微光。
我不小心划伤手臂,血还在往下滴呢,利大人一催动符文,伤口居然马上就愈合了!
“这比治愈魔法还快!利大人你什么时候……”
“秘密。”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
“以后受伤别硬扛,不然浪费我的新技能。”
有天训练完,利大人的盾牌突然响起来。
他打开属性面板看了看,然后大手一挥,又召唤出二十个不死族士兵。
我站在队伍前面,突然觉得自己超威风!
“利大人!”
我转身喊他,
“下次训练,让他们真刀真枪来吧!”
利大人“啧”了一声:
“听见没?别放水!这丫头要当我的剑,可不能是根锈钉子!”
后来利大人说要去打双头恶犬。
刚走进密林,那恶犬的吼声混着腐肉味传过来,
我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的事,手攥着剑柄止不住地发抖:
“利、利大人……这声音,和当年……”
“别怕。”
利大人用轻松的语气说,可我知道他也很紧张,因为他的金属护手一直在发出吱呀声。
“我要你杀了它。”
利大人突然说。
我脑子“嗡”地一下,剑当啷掉在地上:
“不……不要!”
那些獠牙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叠,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利大人突然抓住我的手,把剑狠狠刺进恶犬心脏。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我尖叫着瘫坐在地,看着染血的手指拼命摇头。
我抬头看利大人,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对不起……我……”
利大人蹲下来,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
我哭喊着:
“您根本不懂!我不是不想报仇!可是每次看到那些獠牙……我好害怕……”
利大人突然盘腿坐下,扯下布条缠好自己的伤口:
“我确实不懂。但我知道,在这个世界,软弱就是等死。我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
他居然还笑了,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恨我也行,骂我也行。但总得有人教会你怎么活下去。”
过了半小时,我捡起剑站起来:
“利大人,下次……让我自己来。”
利大人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到城里取完定制的装备,我们在路边小摊吃饭。
老板一看见利大人,眼睛都亮了:
“恩人,是您啊!您还记得我吗?之前您送我的肉条和钱,帮了我大忙了!”
我偷偷瞧利大人,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说:
“太客气了。”
老板又问:
“之前送我的肉条怕坏已经做给家里人吃了,味道很鲜美,我用那些钱做起了小生意,现在日子过得好多了。说起来那是什么肉?”
我差点被肉饼噎住,利大人居然还能淡定地说:
“只是普通魔兽的肉。”
老板非要免单,利大人朝我抬了抬下巴:
“老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丫头一顿能吃三碗饭,真免单,您这摊子得被吃垮。”
“利大人!”
我立刻放下肉饼,
“我还能再加份炖菜!”
逗得老板哈哈大笑。
回到旅馆,利大人让不死族士兵陪我玩球。
我正玩得开心,突然听见围墙外有人喊:
“快看!那个浣熊种在玩球!”
领头的男孩抱着破皮球,皱着鼻子说:
“亚人怎么也配……”
话没说完,身边的不死族士兵转头一瞪,那男孩吓得“哇”地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晚上我抱着浣熊挂件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利大人偷偷出了门。
后来才知道,他是去处理三勇教的人了。
等我第二天醒来,枕边多了朵带着露水的夜露花,利大人正靠在窗边,看着地图上某个标记,眼神坚定得吓人。
我知道,他又在盘算着怎么帮我从伊德尔的城堡里救出莉法娜她们了。
……
在那之后的一天,我和利大人走在开满野花的小路上。
因为我是亚人,随着等级提升身体会剧烈成长。
所以虽然我只有十岁,但已经有十八岁少女的模样了。
风轻轻吹着,把我的头发和尾巴都吹得飘起来。
我看着利大人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利大人身为盾之勇者,只能拿盾牌。
“利大人!”
我鼓起勇气喊了他一声。
利大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怎么了,拉芙塔莉亚?”
我的心“砰砰”直跳,脸也一下子变得滚烫。
我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
“利大人,我……我喜欢你!从你把我从笼子里救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你教我认字、教我用剑,每次浪潮来都把我护在盾后面……”
“等等。”
利大人突然抬手打断我,眉头紧皱,
“你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了?”
我急得跺脚:
“我没说胡话!你明明说过,亚人也能堂堂正做人!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不算堂堂正吗?”
利大人抓了抓头发,表情比面对龙形怪物还苦恼:
“这两码事!我每天不是被魔兽追,就是被其他勇者找麻烦,你跟着我能有什么好日子?”
“我不怕!”
我攥紧拳头,指甲都掐进掌心,
“你教我的‘旋龙斩’,现在连A级魔物都能对付!要是遇到危险,我肯定能……”
“别闹。”
利大人突然蹲下来,和我平视,眼神认真得可怕,
“有一次你因为训练,手皮都不小心磨破了。要是哪天来个我都挡不住的攻击,你怎么办?”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
记忆里那晚的剧痛突然涌上来,可更痛的是他现在的表情——
明明眉头皱得厉害,眼底却像泡在冰水里。
“找个普通村子嫁了吧。”
他别开脸,声音闷得像塞了棉花,
“生儿育女,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日子。”
“我不要!”
我拽住他的衣角,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你说过勇者要守护重要的东西!难道我对你来说……”
“就是太重要了!”
利大人突然站起来,盾牌上的符文跟着亮了一下,
“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挨打?还不是想让你们能活下去!”
他转身就走,草叶被踩得沙沙响。
我追了两步,裙摆却被荆棘缠住。
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喉咙像被锁链勒住:
“利大人!我变强不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拉芙塔莉亚!拉芙塔莉亚!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利大人正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他的手还在我肩膀上轻轻晃着。
原来,刚才那些都是梦。
我摸了摸脸颊,全是眼泪。
利大人抽了抽鼻子,突然把桌上的水囊塞过来:
“哭成这样,梦里有人抢你鸡腿?”
“才不是!”
我呛了口水,咳嗽着别开脸,
“就是……就是梦见莉法娜她们又被抓走了。”
“骗鬼呢。”
利大人伸手弹我脑门,
“你梦见鸡腿都比这个可信。”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到我面前,
“说真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上次那个卖假货的商人,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我拍开他的手,耳朵却不争气地发烫:
“都说了没事!您不是要研究救莉法娜的计划吗?快把地图拿来,我发现上次标记的密道可能有问题。”
利大人盯着我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揉乱我的头发:
“行,小骗子。等救出莉法娜,带你去吃烤肉。要多少鸡腿都管够。”
我偷偷攥紧床单。
梦里的对话像块石头压在心里,可看着他转身去拿地图的背影,突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毕竟现在,他就在我伸手能碰到的地方。
“利大人。”我小声说。
“嗯?”
“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
我顿了顿,把涌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密道右边第三棵树,树皮颜色和其他的不一样,说不定能当标记。”
利大人“哦”了一声,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烛火晃了晃,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和我并排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