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利奥往嘴里塞了块硬面包,对着正在磨剑的拉芙塔莉亚一扬下巴:
“骑上菲洛去周围山头转一圈,看看哪块地能种东西。”
“是,利大人!”
拉芙塔莉亚把剑鞘往腰间一扣,菲洛已经“嗖”地变回巨鸟形态,蹲在营地中央抖了抖翅膀:
“姐姐快点快点!菲洛等不及啦!”
等她们回来时,日头都快西斜了。
拉芙塔莉亚跳下来时怀里还抱着一大把土块:
“利大人,西北方向有片坡地,土质松软还带潮气,肯定能种您改良过的种子!”
“主人!我还发现了条小溪!”
菲洛兴奋地扑棱翅膀,溅起一地草屑,
“水可干净了,能直接喝!”
利奥蹲下身捏碎土块,指缝间漏下的黑土还带着蚯蚓扭动。
他抬头看向正在教村民包扎伤口的梅尔蒂:
“喂,第一王女,借您的水系魔法一用。”
梅尔蒂擦了擦额头的汗走过来,裙摆沾满草叶:
“您是想……给土地浇水?可这么大片地,靠我一个人……”
“不需要你一个人。”
利奥从盾牌里掏出根刻满符文的木杖,正是之前在植物村庄得到的战利品,
“教几个手脚麻利的村民用这个,再配合你的魔法引导,效率能提十倍。”
梅尔蒂接过木杖反复端详,眼睛突然亮起来:
“这符文排列……是古代的聚水术改良版!您从哪弄来的?”
“从某个想杀我的魔法师手里借(抢)的。”
利奥漫不经心地说,转头冲营地喊了声,
“会打水漂的站出来!”
几个亚人小孩愣了愣,怯生生地举起手。
利奥指着其中一个灰发男孩:
“就你,过来试试这根棍子。”
男孩紧张地握住木杖,利奥手把手教他调整握姿:
“别攥那么紧,想象手里托着片树叶。看到那边的水洼没?把水流引到这边来。”
男孩咬着嘴唇憋红了脸,木杖顶端突然亮起蓝光,一道细弱的水流晃晃悠悠地飘过来,在半空散成了水珠。
围观的村民发出一阵轻笑,男孩涨红着脸要跑,被利奥一把按住肩膀:
“第一次能成这样不错了。梅尔蒂,该你上场了。”
梅尔蒂调动魔力,空气中的水珠突然聚成水球,顺着男孩的木杖重新凝成水流,精准地浇在土坑里。
村民们爆发出惊呼,几个胆大的已经凑上来要学。
“别急,一个一个来。”
利奥从怀里掏出本皱巴巴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数据,
“拉芙塔莉亚,你带几个人去砍些树枝,搭个简易水渠。菲洛,去捡石头,垒个蓄水池。”
“好嘞!”
菲洛瞬间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
“谁先捡到最大的石头,今晚能多吃块肉!”
忙活了整整一天,当第一株改造植物冒出嫩芽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亚人们围在田垄边又哭又笑,有个老太太甚至跪在地上亲吻泥土。
“利大人,这真的能吃?”
拉芙塔莉亚捏着片嫩绿的叶子,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尝尝看。”
利奥摘下叶子塞进嘴里,
“没毒,还有股黄瓜味。”
他转头对村民们喊道,
“今晚加餐,每人都能分到新芽!”
篝火旁,梅尔蒂给最后一个村民上完药,看着狼吞虎咽的众人,轻声说:
“我从来没想过……改变会来得这么快。”
“光吃饱还不够。”
利奥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溅起老高,
“明天开始训练。”
“训练?”
梅尔蒂愣住,
“可他们刚能吃饱,现在就……”
“正因为刚吃饱,才有劲儿练。”
利奥指了指远处的树林,
“那些贵族不会坐视我们壮大,最迟下个月,骑士团就会找上门。”
他顿了顿,声音放软,
“还记得两周前那个村子吗?我不想再看到……”
“我懂。”
梅尔蒂突然打断他,
“我教他们魔法防身,拉芙塔莉亚教近战,利奥你……”
“我教他们怎么在死人堆里活下来。”
利奥握紧盾牌,金属表面映出跳动的火光,火星溅到他手背也没躲,
“从明天起,不死士兵会参与训练。别怕他们的样子,这些铁疙瘩比某些活人更懂规矩。”
梅尔蒂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拉芙塔莉亚轻轻拽了下袖子。
皇女殿下只好把到嘴边的“能不能别用这么血腥的说法”咽了回去,低头继续给伤员包扎。
利奥独自走到村口。
夕阳把碎石堆照得发红,像撒了一地的干血。
他弯腰捡起块刻着盾牌花纹的石头,拇指蹭过粗糙的纹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拉芙塔莉亚特有的,带着轻微摩擦地面的声响。
“利大人?”
拉芙塔莉亚抱着件披风,尾巴不安地晃了晃,
“天气凉。您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利奥接过披风随意披上,眼睛盯着远处冒烟的烟囱:
“你说,等我们离开这里,他们能守住自己的土地吗?”
拉芙塔莉亚望着熟睡的村庄,那里飘着几缕炊烟,轻声说:
“您教会了他们握刀,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了。不过……”
她耳朵突然竖起来,
“您知道今天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吗?有个小孩问我,等他学会魔法,能不能把欺负他的贵族变成癞蛤蟆。”
“然后呢?”
利奥嘴角难得翘了翘,盾牌在手里转了个圈。
“我说,与其变成癞蛤蟆,不如让他学会怎么挺直腰杆站在贵族面前。”
拉芙塔莉雅握紧腰间的剑,剑身映着她认真的表情,
“就像您教我的那样。遇到危险别躲,要迎上去。”
风掠过田野,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利奥突然用力把碎石抛向夜空:
“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要是有人敢偷懒,让菲洛去啄他们屁股。”
等拉芙塔莉亚走远,利奥摸了摸盾牌,低声说:
“听见了吗?该教他们,怎么用温柔的屠刀,斩断真正的枷锁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远处噬夜正把有伤的轻亚人往一处赶,铁靴在泥地里踩出整齐的印记。
“噬夜,按三列横队集合,伤员单列安置。”
利奥扬声喊道。
铁面士兵猛地顿住,金属护手“咔嗒”相扣,幽蓝鬼火从盔甲缝隙里渗出。
利奥知道对方在等补充指令——这些不会说话的家伙,执行起命令比活人还利索。
“记得区分近战和远程。”
利奥走近两步,看到金属面具下闪过的微光,
“之前在菲洛鸟的营地,你观察过他们的编队,就按那个模式。伤员优先安排治疗,别让伤口烂了。”
噬夜单膝跪地,铁面具映出利奥的倒影。
利奥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拉芙塔莉雅当初劝他的话:
“给他们起个名字吧,利大人。他们……和普通士兵没什么不同。”
那时他嗤笑一声,现在却发现自己记住了噬夜挥剑的弧度,记住了这个士兵总会在战斗结束后默默检查同伴的破损铠甲。
“动作麻利点。”
利奥扬声对正在推搡的亚人们喊道,转头压低声音,
“训练从明天黎明正式开始。告诉他们,敢迟到的,早餐减半。”
看着噬夜转身时带起的冷风,惊得野狗夹着尾巴逃窜,利奥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那些铁面士兵虽然不会说话,但每次战斗后,总会有人默默修补破损的铠甲,就像……就像真的在乎同伴。
做完这一切,利奥走向亚人老者聚集的篝火堆。
“你们之间有没有对这亚人自治区了解的比较深的,我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他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领主大人,我叫哈克!”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拄着枣木拐杖挤出来,脖颈处狰狞的伤疤随着说话起伏,
“我活了六十三个年头,这一片的事儿,没有我不知道的!”
利奥扫了眼周围自告奋勇的亚人们,最终目光落在哈克身上:
“好。就你跟我来吧。有什么说什么,别绕圈子。”
刚要迈步,余光瞥见噬夜正把最后一个伤员放平。
那双金属护手的动作轻得不可思议,破损的护具缝隙里,幽蓝鬼火明明灭灭,像在无声喘气。
“噬夜,你也来。”
利奥扯了扯铠甲肩带,金属护腕撞出两记脆响。
这话让正在整理绷带的拉芙塔莉雅耳朵抖了抖。
她知道,只有最要紧的事,利奥才会叫上这个沉默的副手。
空气突然卷起一阵腐叶纷飞的冷风。
噬夜单膝砸在泥地里,溅起的水珠沾在利奥的靴帮上。
其他亚人下意识后退半步,唯有哈克老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浑身泛着冷光的战士:
“他……他听不见您说话,怎么能听懂命令?”
“他听得懂。”
利奥抬脚就走,
“不像有些人,我说东他往西。”
这话让刚才争着表现的亚人青年们僵在原地,有个举着树皮地图的小伙子,脸涨得比他手里的浆果还红。
夕阳把城堡的影子拉长。
利奥领着两人走到吊桥前时,梅尔蒂提着绸缎裙摆追了上来,发间的珍珠流苏晃得人眼花:
“利奥,我整理了伤员名单,还有三个需要特殊草药……”
“呜呜!呜呜!”
麻绳摩擦木板的刺耳声突然响起。
被五花大绑吊在城门上的领主扭动着身体,裆部凝结的血痂在夕阳下泛着黑红,活像块腐烂的兽皮。
他一看到利奥,立刻发出含混的怒吼,口水混着血丝滴落在吊桥的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