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深处,凤鸣宫内。
皇后萧氏正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为她挽发。铜镜中的倒影模糊不清,她皱着眉头,不太满意。
“娘娘,七皇子殿下派人送来礼品。”女官恭敬地禀报。
“又是什么?”皇后语气平淡,“那孩子最近总是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女官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殿下说这是云州江大人亲制的神物,请娘娘过目。”
皇后接过锦盒,随手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她漫不经心地拿起来,准备随便看一眼就让人收下。
然后,她僵住了。
镜子里的人,清晰得可怕。
每一根发丝,每一道细纹,甚至连眼中的血丝都纤毫毕现。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模糊朦胧的铜镜世界,这是真实到令人窒息的自己。
“这……这是什么?”皇后的声音都在颤抖。
周围的宫女们凑过来一看,全都跪倒在地。
“神迹!这是神迹啊!”
“娘娘,这定是仙家宝物!”
皇后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心脏狂跳。她转动镜子,看到梳妆台上的珠花、胭脂盒,每一样都清晰如真。
“快!快去请皇上!”她声音急促,“就说有神物现世!”
半个时辰后,皇帝萧煊匆匆赶到凤鸣宫。
“爱妃,你说的神物在哪?”
皇后双手颤抖地将镜子递给他。
萧煊接过来,只一眼,脸色巨变。
镜子里,映出他沧桑而威严的面容。那道因操劳国事而生的皱纹,那双睿智深邃的龙眸,甚至连胡须的根根分明,都照得一清二楚。
这哪是什么镜子?这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这是从哪来的?”萧煊的声音低沉,透着压抑的震撼。
“七皇子说是云州江书晚所制。”皇后小心翼翼地回答。
江书晚!
又是她!
萧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滴灌救旱情,惊铃护边防,水泥修城池,解药救瘟疫……
现在,竟然连这种前所未见的神物都能炼制?
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天动地的本事?
“朕要立刻见这面镜子的制作过程。”萧煊当机立断,“传旨,让江书晚详细记录制镜之法,火速送京。”
“陛下……”皇后欲言又止。
“怎么?”
“臣妾觉得,这等神物,恐怕……”皇后压低声音,“恐怕会引起朝堂震动。”
萧煊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面能照清真容的镜子,在这个时代,就是神迹。
而制造神迹的人,要么是神,要么是妖。
朝堂上那些人,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妖女”继续存在。
可是……
萧煊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张脸,这双眼,这就是真正的他。
不是臣子们谄媚奉承中的“圣容”,不是史官笔下的“天颜”,就是最真实的萧煊。
而给他这份真实的人,是江书晚。
“传朕旨意。”萧煊缓缓开口,“此镜暂不外传,严禁任何人泄露消息。”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凤鸣宫的动静太大,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然后是朝堂,最后是整个京城。
太子萧景珩听到消息时,正在东宫批阅奏折。
“你说什么?”他猛地抬头,眼中射出冷光,“江书晚又制出了什么?”
“殿下,据说是一面神镜,能照见人的真容,纤毫毕现,宛如神迹。”
萧景珩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案上。
江书晚!
又是江书晚!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每当他以为局面稳定,她总能搞出新的幺蛾子。
滴灌让七弟在父皇心中地位大涨,惊铃让谢凛对她死心塌地,水泥让她成了云州的土皇帝,解药更是让她声望达到顶峰。
现在又是神镜?
萧景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
“去查,这面镜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还有,立刻联系御史台,准备弹劾。”
“是,殿下。”
翌日朝会。
萧煊刚坐定,太子党的人就开始发难。
“陛下!臣有本奏!”
御史中丞李文渊站了出来,手中拿着厚厚一摞奏折。
“云州牧江书晚,在边远之地行妖术,炼制魔镜,蛊惑人心,此等妖女,当诛!”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引起一片哗然。
“李爱卿,此话怎讲?”萧煊明知故问。
“陛下,据臣调查,江书晚在云州炼制出一种诡异镜子,声称能照见真容。此等邪术,前所未闻,定是妖法无疑!”
李文渊义正言辞,“古有妲己惑纣王,今有江氏乱朝纲!此女若不除,必为大宋祸根!”
话音刚落,又有数位御史站出来附和。
“臣等附议!江书晚屡行妖术,已成气候,不可不除!”
“请陛下立刻下旨,将其押回京师,严审妖法来源!”
“此女若再不管,恐生不测之祸!”
朝堂上群情激愤,仿佛江书晚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妖女。
萧煊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弹劾。
太子萧景珩站在一旁,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芒。
很好,这次看她怎么逃脱!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有异议。”
众人回头一看,是户部侍郎周书同。
“江大人在云州政绩卓着,救瘟疫于旦夕,平暴乱于无形,修水利,兴商贾,哪来的妖术一说?”
“周大人此言差矣!”李文渊冷笑,“炼制神镜,这不是妖术是什么?”
“那请问李大人,”周书同不紧不慢,“硝石制冰也是妖术吗?滴灌救旱也是妖术吗?水泥修路也是妖术吗?”
“这……”李文渊语塞。
“江大人每一项发明,都造福百姓,利国利民。李大人不思如何学习借鉴,反而诬为妖术,是何居心?”
周书同的话掷地有声,让一众御史哑口无言。
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支持江书晚的认为她是奇才,反对的坚持她是妖女。
争吵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掀翻殿顶。
萧煊始终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太子萧景珩心中焦急。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直接下旨处置江书晚?
难道……
难道父皇真的被那个妖女迷惑了?
“够了!”
萧煊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爱卿,朕问你们,”萧煊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何为妖?何为神?”
“回陛下,祸国殃民者为妖,福泽苍生者为神。”有大臣回答。
“那么,”萧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滴灌救了多少旱灾百姓?水泥修了多少民生工程?解药救了多少性命?”
“这……”
“若这些都是妖术,那朕宁愿这妖术遍布天下!”
萧煊的话如惊雷炸响,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皇帝竟然公然为江书晚撑腰!
太子萧景珩脸色煞白,握拳的手青筋暴起。
完了。
彻底完了。
连父皇都被那个妖女彻底迷惑了!
“至于这面镜子,”萧煊继续说道,“朕已经见过了。确实精妙绝伦,堪称神工。”
“但是!”他话锋一转,“此物过于珍贵,暂不宜推广。江书晚既在云州为官,就当专心政务,不可再制此物。”
这话一出,朝堂上的人都松了口气。
皇帝虽然护着江书晚,但也限制了她继续制作神镜。
这算是一个妥协的结果。
“今日朝会到此结束。”萧煊挥袖转身,“退朝!”
众大臣行礼退下,心中各怀心思。
萧景珩走得最慢,脸色阴沉如水。
他知道,今天的失败,意味着江书晚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放弃。
既然明着来不行,那就暗着来。
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个妖女彻底消失!
而此时的云州,江书晚正在美美地睡大觉,完全不知道一面小小的镜子,已经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更不知道,有人已经开始在暗中策划,要给她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