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低阶兽人,毛色有些灰暗,尾巴紧贴后腿,爪子缩在身前。
他不敢直视尚阙的脸,只敢盯着他胸前的衣扣,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吞咽声。
“你的。”
尚阙把糖果递过去。
那小家伙手忙脚乱地伸出两只小爪子去接。
可尚阙的手掌太大,随便一抓的量,都快赶上小兽人捧两把了。
糖块哗啦啦地堆进他怀里,有几颗顺着胳膊滚到地上。
小兽人慌忙弯腰去捡,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尚阙的手背。
“谢谢大哥哥!”
他抱着糖,仰起脸,眼睛亮得惊人。
他说话时尾巴轻轻抖了一下。
小家伙乐得尾巴摇成螺旋桨。
长这么大,别说吃,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糖!
他把糖抱在胸口,生怕掉一颗,脚步蹦跳着往后退了两步,又回头看看尚阙,确认没有被叫回去,这才转身一溜烟跑开。
其他孩子一个接一个领了糖果,个个眉开眼笑,扭头就往家跑。
空气里渐渐飘起一股人工香精的甜腻味道。
有个小姑娘胆子特别大。
她是高阶雌性,家里条件不错,平时也能吃上糖,所以她只拿了一小撮。
她穿着整洁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两个小辫。
站在队列最后,一直安静地看着前面的孩子领糖。
就在尚阙低头整理糖果的瞬间,她“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上。
她的动作很快,像是怕自己反悔。
亲完之后,她立刻后退一步,脸涨得通红。
“我长大也要嫁一个像哥哥这么帅的雄性!”
她说得很大声。
姜馨月当场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她抬手捂住嘴,肩膀微微抖动,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她看着尚阙僵在原地的样子,又看了看那堆散乱的糖果,笑得更厉害了。
“哎哟萌萌志气不小啊,来,姐姐也亲一口!”
尚阙一脸懵。
他堂堂指挥官,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偷袭了。
这孩子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脸颊就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能亲到他的雌性,这还是头一个。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眉头微皱,目光扫过四周。
发现其他孩子不仅不惊讶,反而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
别说别人了,就连姜馨月。
他都一直保持距离,从没越界过半步。
他们之间是被系统强制匹配的婚姻关系,但彼此并无感情基础。
他习惯用规矩和距离来维持这段关系的稳定,也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
可眼前这一幕,完全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自我约束。
等孩子们终于散了,喧闹声渐渐远去。
空地上只剩下他们两人,风吹动了姜馨月额前的碎发。
她拍了拍手,夸张地抹了把不存在的汗。
“哎哟,累死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抱怨。
她弯腰捡起地上一个被踩扁的糖纸。
随手塞进兜里,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很多遍。
尚阙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鼓鼓囊囊的衣兜上,皱眉开口。
“你现在不缺钱,干嘛买这种便宜糖?”
他知道姜馨月现在手头宽裕。
名下有几处不动产,还有他给的生活补贴。
按理说,这种连包装都发黄的劣质糖果,根本不该出现在她买的物品清单里。
他从小家境优渥,生活全在军营。
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优质物资。
结婚后,他才第一次真正接触平民生活,也是那时候自己置办了几处产业。
现在住的别墅,还是为了应付婚事专门买的。
地段好,安保严密,装修精致,完全符合他身份的标准。
毕竟,他可不想跟姜馨月挤贫民窟。
他当时觉得,住在那里是对自己的降格,也是对军方体面的损害。
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指挥官的妻子住在那种地方。
姜馨月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轻轻一笑。
她的笑容不带讽刺,也没有无奈。
“这儿的人都穷,有点值钱的东西早换粮了,哪会拿糖给孩子吃。”
她从兜里掏出那包没拆的糖,纸角已经磨破,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硬块。
在这片贫民区,雌性最盼的就是娶个兽夫,最好是多个。
多了劳动力,才能多挣钱,才吃得上饭。
兽夫能出力,能打猎,能搬运重物,能在危机时保护家庭。
多一个兽夫,就意味着多一份收入,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一般人家,一个雌性,配上三四个兽夫,勉强够自己吃饱。
再多,食物就不够分。
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养得活。
医疗资源紧张,药品稀缺,很多小病拖着拖着就成了绝症。
人们早已习惯生离死别,情感也被压缩到最低限度。
还得生一堆娃,万一遇到天敌死了几个,除了当爹的,没人真伤心。
母亲要计算每一口粮食能撑几天。
要权衡哪个孩子更有潜力,值得重点培养。
尚阙这才反应过来,他其实根本不了解这个雌性。
他过去看到的,只是档案里的数据,系统匹配表上的评分,还有她表面上的随和与顺从。
他以为她和其他雌性一样,只关心地位。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因为被强制匹配而抗拒,先入为主地嫌弃她。
他没想过她会来这种地方。
没想过她会蹲下身子和孩子说话,更没想过她会用自己省下的钱去买这种没人要的劣质糖,只为了换孩子们几秒尚的笑容。
后来她越来越激动,歇斯底里。
她的情绪波动不但没有引起尚阙的同情,反而让他感到烦躁。
姜馨月走在前头,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
她一路热情地跟街坊打招呼。
遇到摆摊的老奶奶,她停下脚步问了两句近况,还顺手买了两串刚烤好的肉串。
她那股鲜活劲儿,让尚阙也不自觉地嘴角微动。
“馨月!你回来啦?”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黑皮雌性从巷口冲出来。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脸上有点小雀斑,鼻梁上还沾了点灰。
虽然不符合主流审美。
但她笑得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里有光。
“你这么久不回来,我都以为你被你家那位给整没了呢!”
她说完还拍拍自己的嘴。
姜馨月眉毛一挑,脚步也停了下来。
“你这话啥意思?我就不该被兽夫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