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对时间观念总是习惯用作品的时间来衡量。
走进门,他熟练地从鞋柜取下一双男士拖鞋,这是苏郁繁的妈妈之前为他单独准备的。
苏郁繁看到了这个细节,她之前还误解妈妈有了新男友。
看鞋子推测那男人是个大高个,可是她发出讣告很久,也没有这样的一个男人联系她。
她误以为两人分手,这鞋子差点就被她扔了....
西里单手抱花,单手穿鞋。
苏郁繁看他有些吃力,接过鲜花顺手插在一个水晶玻璃瓶。
“西里,这鞋子是你的吗?”
苏郁繁看他脚上穿的大小合适,而且鞋子中规中矩,与他的性格也很搭配。
“是啊,放在你家里大概有一段时间,你妈妈爱卫生,她专门给我准备了一双拖鞋。”
西里脸不红,心不跳。
这....不是很奇怪吗?苏郁繁作为家里人,竟然不知道鞋柜里放的鞋子是西里的。
似乎,这两年自己回家的次数很少,陪伴妈妈的时间更少。
妈妈那么挑剔的一个人,怎么会乐意主动给西里备下拖鞋。
不是只有家人和亲戚,才能在家里拥有拖鞋吗?
西里在妈妈心底,难道已经是家人的概念?
“西里,说我谈谈,你和我妈妈相处的旧事,我想知道你们怎么认识,见面都聊什么?”
苏郁繁过于好奇,一老一少,两个人会有什么话题?
换好拖鞋,西里顺便洗手,已经很晚,他为了赶时间,还没吃饭。
走出洗漱间,他伸了个懒腰。
“好,那也要等我吃完饭。你晚上吃什么了?有冷菜吗?”
他自顾自地打开冰箱,里面干净如新,空空荡荡。
再扫一眼厨房,光洁而清爽,连一滴水渍都没有。
“你晚饭在外面吃的?”西里得出结论。
“对啊,我和段衡一块吃的。你没吃吗?叫个外卖吧。”
“外卖有一股子塑料味,楼下有家烧烤的烤肉不错,你要不要再去尝尝?”
西里一直在认真生活,对吃饭也有自己的要求,起码不能随便吃外卖。
苏郁繁看着满满地物品,收拾得七零八落,还挺累。
“不了,我再收拾一会,你下去吃完回来再说。”
“一起下去,你可以吹吹秋风,休息一会,剩下的我来收拾。”
苏郁繁被他强行推出门外,叹了一口气。
西里点的菜不多,炒米线上桌,他拿过小碗,分给苏郁繁一筷子。
“尝尝,炒米线很香,放了鸡枞油炒的,别的地方吃不到。”
“能有多香?”苏郁繁被这个理由成功说服。
就着筷子,埋头钱尝一口,救命!
真的好好吃!
比牛肝菌面包,干巴菌炒饭,见手青炒饭强多了。
西里见她爱吃,再次给她扒满。
“吃慢点,一会还有烤肉。”
苏郁繁吃的速度也不快,她习惯细嚼慢咽,这样吃不了多少,也很容易消化。
西里点了两罐瑞丽芒果汁,拧开一瓶递苏郁繁。
“你的外婆和我的外婆按照亲戚关系,勉强算表姐妹,不过他们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从小一块长大,关系非常不错。
因为我外婆是被收养的,她是战争遗孤,在边境地方被捡回去的。
这样算的话,你的妈妈是我的表姨。你小时候跟你外婆、妈妈去版纳,在我们家住了半个月,那会我只有六岁,你应该九岁。
前两年刚来剑川半年,我师傅安排我给你妈妈送房租到昆明,顺便交货给客户。
我一个月来一次昆明,每次都会来看你妈妈。
你妈妈退休这几年,其实过得不太快乐。
她从舞台上万人簇拥的艺术家,变成平凡生活中的老年人,这样的心理落差导致她得了抑郁症。
我曾经冒充过她的儿子,陪她去医院看病,开药。
医生告诉我,你妈妈最好的办法是去做心理干预治疗,还要住院做电疗,不然可能会得老年痴呆。
你妈妈不肯听医生的话,每次只开药,她很多时候只喜欢一个人....
本来这些事已经过去,既然你问起来,我不能隐瞒。”
西里说完低头夹起一筷子米线送进嘴巴里。
苏郁繁却停顿下来,抑郁症?
她从来不知道...
“你确定我妈妈是抑郁症吗?我从来没听她提过,也没见她吃药....”
“我陪她看医生,取药,不会错的。她也比较听话,按时吃药。
但失眠很严重,也要吃安眠药,白天还要强打精神出去游玩。
有一次,我听到她在半夜的时候大哭,她可能忘了家里还有我在。
那段时间,我陪她好几天,陪她说话,陪她看你的所有演出视频....她不想告诉你,也不想告诉朋友。”
西里说着话,不时停顿吃两口。
苏郁繁这才明白,妈妈当时有多孤独....
抑郁症很折磨人,她很清楚。
如果不是西里,妈妈可能更加崩溃,难受,说不定还会发生不好的事。
“西里,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你为我妈妈做了很多事,家里还有你的拖鞋,我应该早点知道你是我们的家人,不仅是亲戚。”
苏郁繁很难想象,无数个被情绪折磨的夜晚,妈妈是如何度过...
要不是西里每个月来看她,说不定她早就出事了吧?
听完这些,她本该对妈妈的猝死,有了接受的理由。
可是,如果自己陪伴在妈妈身侧,她应该不会抑郁,不会猝死吧?
自责与内疚将苏郁繁席卷,浑身难受得想哭。
炒米线不再香,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滴在饭盘里。
“苏郁繁,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更加坚强,不要和你妈妈一样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和你妈妈的性格很像,你已经生病了,要是再不好好调整状态,把压力放下来,哪天,情绪和压力积压爆发,身体会受不了。
你妈妈希望你健康快乐的生活,不是每天拖着那么重的负担走。
小院这半年,你苦心经营的很累,在非遗这块,你也花了不少钱,我知道做成一件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但更重要还是钱。
我不想看你这样表面佯装无事发生,背地里各种担忧和焦虑。
不如适当地接受别人的投资,你不会这么累,事情也能接着做下去。”
西里是她身边最了解她的人,他看到更多苏郁繁的情绪变化。
苏郁繁抹了眼泪,自己的状态真的很糟糕吗?
段衡和西里都看出来了?
“我知道....多说说我妈的事,其它的我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