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萧衍回京,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
云昭伴君身侧,心头警铃大作:【暴君之死,不足两月!】
【若因我重生,他也改命了呢?】
【如何开口?难道说:陛下,您快死了?】
【这月余相处…除了一张毒舌,竟挑不出大错…】
【细思极恐…他莫非也是…重生者?】
【他如何笃定阿父是冤屈?】
萧烬批着奏折,耳边“嗡嗡”全是云昭的心声。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云昭,阿兄与秦王归京,国公明日赴荆襄,备个晚宴吧。”
【只剩几个时辰?!】云昭压下惊愕,面露难色:“陛下,人手紧缺,恐仓促不及。”
“你掌四司,阖宫人手皆可调用,谁敢不从?”萧烬语气不容置疑,“小宴即可,两桌,十余人。”
云昭暗松一口气:“是!臣女即刻去办。”她转身疾步离去,步履带风。
张福安笑道:“陛下体恤云尚食。”
萧烬不置可否:“拟份名单来。”
尚食局议事厅,气氛凝重。
云昭立于上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虽有女官之名,但资历尚浅,暗处目光各异。
司酝武灵玉率先发难,语气带着刻意的“关切”:“尚食,宫宴首重洁净与避讳!今晚贵客何人?有何忌口?您可一一知晓?若哪位贵人沾唇即倒,尚食局上下,怕是要人头滚滚!”话里藏针,意在提醒。
小桃急忙圆场:“尚食,武司酝也是好意……”
云昭抬手止住,面色沉静:“武司酝所言极是!”她声音陡然拔高,清晰传遍厅堂,“四司一体,荣辱与共!今晚若有半分差池,我云昭固然难辞其咎,尔等亦休想独善其身!我入宫虽短,行事如何,想必诸位心中有数——赏罚分明,公私必清!”
她目光如冰锥,猛地钉在曹云珠身上:“李司膳!管好你手下!尤其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若在食材上动半分心思,休怪我翻脸无情!”
曹云珠被看得心头一悸,慌忙低头。
李思芸沉稳应道:“尚食放心!菜单、贵客喜好禁忌,奴婢处皆有存档,稍后呈上。”
“好!李司膳办事,我信得过。”云昭颔首,威势凛然,“其余三司,全力配合李司膳调度!敢有推诿懈怠者,严惩不贷!此宴,既是秦王、云峰将军的接风宴,更是云国公及将士们的壮行宴!不容有失!都听明白了?”
“是!”众人齐声,皆知此事关乎身家性命。
“各司其职,速速准备!若有他宫刁难,即刻报我!”云昭雷厉风行,挥手遣散众人,“曹云珠侯在外头,协理陛下与太后特膳。小桃留下。”
厅内瞬间空寂。
小桃这才露出真切笑容:“姐姐!不,尚食大人!太好了!一直想道贺,又怕扰您繁忙!”
云昭拉她到僻静处,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小桃,有件要紧事,非你不可。”
她直视小桃双眼,“替我盯紧曹云珠!还有所有经手食材、灶火、器皿之人!任何异常——谁无故靠近、神色有异、东西挪位——立刻密报于我!记住,只看,不动,更不许打草惊蛇!你的安危,最重要!”
小桃眼中迸出光,用力点头:“尚食放心!交给我!我有个好姐妹素蝶,在尚寝局当差,今日正好得闲,能帮我盯着外围!”
“素蝶?”云昭心思一动,【尚寝局那人手倒是便利。】
她果断道,“若她可靠,愿来尚食局,我亲自向赵尚寝要人!”
小桃大喜:“太好了!我这就去寻她!尚食您就瞧好吧!”她眼中充满干劲,匆匆离去。
云昭目送张福安离开,目光幽深如古井。平静?这潭水……静得反常!
她入宫时日虽短,却已身处风口浪尖。各宫竟能按兵不动?绝非善罢甘休!
今夜这“团圆宴”,只怕处处是等着她跌落的陷阱。
一丝差错都不能有!
素手调羹,正为皇帝备着晚膳小菜,张福安便捧着宴席名单来了。
云昭净过手,接过细看,指尖在“太后”二字上微微一顿:“于阁老与内阁诸公都到……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也要参宴?”
张福安躬身,声音压得极低:“秦王殿下凯旋,娘娘是定要露面的。此宴名为‘团圆’,实则为国公爷。尚食今夜,亦可与家人相聚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太后娘娘的汤药未断,入口的东西,最是精细。司药司存着方子,尚食务必……亲自对一对禁忌。”
云昭心领神会,郑重道谢:“公公恩情,云昭铭记。能得陛下些许信任,公公提携之功,半壁江山。”
“尚食言重了。”张福安老脸含笑,眼缝里精光一闪,“云氏满门忠烈,陛下倚重。倒是尚食辛苦。今夜宴成,便是大功一件……何不趁此良机,向陛下求个恩典?毕竟,中宫凤座,虚悬已久……”
后位?!
云昭指尖几不可察地一凉,面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恭谨与疏离,垂眸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云昭……不敢妄求。只待父亲凯旋,便求陛下恩准,出宫侍奉双亲,以全孝道。”
凤座?那是火刑架!她所求,从来只有脱身!
张福安深深看她一眼,笑意未达眼底:“尚食……自有主张便好。”言罢,躬身告退。
殿内只余膳香。
云昭看着手中名单,唇边凝起一丝冷峭。
网,该撒了。
鱼儿该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