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心头一紧,本能地不想管这闲事。
可殿内再无旁人,外面已是暴雨如注,雷声滚滚,叫醒外面打盹的小太监进来也不合适。
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拨开隔扇门的缝隙,溜了进去。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龙榻上的萧烬蜷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冷汗,薄唇翕动,还在不停地呓语着,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惊惶和痛苦。
云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她放轻脚步靠近,从袖中抽出一方干净的素帕,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想替他擦掉额头的冷汗。
动作间,她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带着哄弟弟时的那种温软:“没事了……别怕……都过去了……萧烬……你已经苦尽甘来了……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似乎起了作用,萧烬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呓语也低了下去。就在云昭稍稍松了口气,准备收回手时——变故陡生!
萧烬在梦中猛地一抓,竟精准地攥住了她拿着帕子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猝不及防!
云昭“啊”地低呼一声,整个人被那力道带得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栽倒下去!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唇上便传来一片温软微凉的触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瞪大了眼睛,近在咫尺的,是萧烬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几乎抵着她的脸颊。唇瓣相贴的触感无比清晰,带着他呼吸间微热的气息。
“哐当!”
殿门口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和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云昭如同被滚油烫到,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张福安正一脸惊愕地站在门口,手里原本捧着的拂尘掉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张福安脸上的惊愕瞬间转化为一种“我懂了”的了然和狂喜,他反应极快,二话不说,连拂尘都顾不上捡,以与他年纪不符的敏捷迅速后退一步,“砰”地一声,竟把隔扇门从外面给拉上了!
动作之快,仿佛生怕打扰了里面的“好事”。
【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昭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从脚底板麻到了天灵盖!
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爬起来,离这个祸源远一点!
然而,手腕还被萧烬死死攥着!他似乎在梦中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阿娘……别走……阿烬……一定……为你报仇……”
报仇?看来当年的杨淑妃死因不一般。
【罢了,皇家之事,可不是我能掺和的。小命要紧啊。】
天色微明,紫宸殿内残留着雨后的潮湿气息。
萧烬先于云昭醒来。
一睁眼,便觉掌心一片温软。
垂眸看去,自己竟紧攥着云昭的手腕,而她则趴在龙榻边缘,侧脸枕着手臂,呼吸均匀,睡得正沉。
晨光透过窗棂,柔和地勾勒出她的轮廓。
皮肤白皙细腻,睫毛纤长,鼻梁秀挺,褪去了平日的机敏锐利,沉睡中的云昭竟显出一种难得的恬静柔美。
萧烬眸色微深,一时未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毫无防备的模样,倒要瞧瞧她能睡到几时。
“陛下,该早朝了。”张福安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云昭如同被针扎了般猛然惊醒!一抬头,正对上萧烬清明的视线!
四目相对,她瞳孔骤缩,活像见了瘟神,“噌”地一下弹了起来,手腕用力一挣——也不知是萧烬松了力道还是她爆发力惊人,竟真让她挣脱了!
她连退三大步,后背“咚”一声撞在冰冷的殿柱上,瞬间拉开了一个自认为无比安全的距离。
萧烬眉头狠狠一皱,被她这避如蛇蝎的反应激得心头莫名火起,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碴:“今日免朝。有本送延英殿。让内阁那几个老家伙在延英殿候着!”
“是…是…”张福安连声应着,目光在两人之间飞快扫过,老脸皱成了苦瓜,满心懊恼:【完了完了,老奴真是坏了陛下的好事了。】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两人略显突兀的呼吸声。
萧烬看着云昭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柱子里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旺,没好气道:“还杵着当门神?等着朕伺候你洗漱?”
【免朝?那您老倒是多躺会儿啊!折腾人!】
云昭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挤出恭顺:“奴婢不敢。”她揉着被攥得发麻的手腕,扬声唤了殿外候着的宫女。
洗漱用具鱼贯送入。
几个捧着铜盆、帕子的宫女,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嗖嗖地往云昭身上扎,嫉妒几乎要凝成实质——凭什么她能整夜留在内殿?!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云昭视若无睹,只当看戏。
她熟练地侍奉萧烬漱口、净面,及时递上温热的帕子。
轮到束发时,她拿起玉梳,指尖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伺候人本就是技术活,伺候皇帝简直是地狱级难度!这头发怎么这么滑溜。】
“怎么?”萧烬从铜镜中瞥见她细微的紧张,不知为何,方才那股郁气散了些,竟起了点逗弄的心思,语气故意带着点凉飕飕的质疑,“堂堂国公府小姐,连束发都不会?”
云昭手一顿,稳住心神:“陛下恕罪。奴婢斗胆问一句,今日既免朝,陛下是要束个闲适些的发髻,还是……”
“雨停了?”萧烬忽然打断她。
云昭下意识望向窗外:“回陛下,是雷阵雨,已然放晴了。”
“嗯。”萧烬淡淡应了声,“束紧些。朕要去西郊马场。传周肆随驾。”
云昭松了口气:【太好了!总算可以喘口气歇歇了!】
手上动作也利落起来,很快束好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
换上一身玄黑劲装,萧烬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帝王威仪中更添几分锐利的英气。
云昭垂手侍立,只盼着这尊大佛赶紧移驾。
然而,萧烬整理着袖口,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恶劣的弧度:“你也去。朕记得,云家小姐的马术,在京中闺秀里,还算拿得出手。”
【什么?!】云昭眼前一黑,【饿着肚子去骑马?!延英殿不是还有一堆大臣等着您吗?!】
“是,陛下。”云昭的声音瞬间蔫了下去,有气无力,透着生无可恋的认命。
萧烬却道:“去换衣物,一盏茶后到延英殿。”
云昭情绪很低:“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