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卿刚要让春桃付银钱,又见陈莺走了过来,眉头一跳。
“大小姐,奴处理的可还行?”
陈莺与春桃一般对着苏绾卿自称奴。
苏绾卿不意外陈莺能认出她来,若是认不出,才意外。
想着今后与春桃出门时,可不能先今日一般这么容易被人认出来。
“大小姐拿着的这个绣样,是这家铺子绣的极好的绣娘所绣,是大小姐给了她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陈莺看着手上拿着的绣样说道。
苏绾卿突然有点感兴趣,左不过方才唱戏已罢,如今听个故事。
“哦?怎么说?这绣娘也有一个凄惨的人生吗?”
“如话本子那般罢了。娘子若有兴趣,可随我来。”
陈莺见苏绾卿有些兴趣听故事,便说道。
陈莺将苏绾卿和春桃带到后院。
只见有几位绣娘在专心绣着花样,她们进来惹了动静都未曾抬头。
苏绾卿注意到一个绣娘,是因为露出的手腕都是未愈合的伤口,都是淤青,可见之前的伤口是极其可怖的。
不敢露出面容,眼睛以下蒙着布,身子瘦弱。
但依稀之间看得出眉目清秀,让人不禁想要探究她身上的故事。
“大小姐在看着的绣娘便是故事里的人。”
陈莺顺着苏绾卿的视线看,发觉是那位绣娘,果然,大家第一眼都会被她吸引。
而后带着苏绾卿与春桃进了一间屋子,不打扰她们刺绣。
......
陈莺沏好茶,端给苏绾卿与春桃,苏绾卿喝了一口茶说道。
“说罢,什么样的故事?娘子被相公打,而后被你收留的段子?”
陈莺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娘子这倒是猜错了,许是多数都是这般,为了银钱多生争执。但那位绣娘与我相似,只不过没有娘子对我这般有恻隐之心。”
苏绾卿闻言,看了看陈莺,没有说话,有些惊讶,但不奇怪,女子总是有些艰难。
“娘子也见了,那绣娘的绣工极好。虽遮住面容,娘子也知她生得也不错。也和奴一般之前以为可以靠着手艺活得极好,没日没夜专研绣工。”
“被主家看出绣工精妙,恰逢各商行会举办绣工比艺,扩大自身的名气,也是类似于提高自家商行进账。是以,她被选去比艺。”
苏绾卿挑了挑眉,倒是与陈莺有些相似。
“是以,噩梦来袭,绣娘大放光彩,以为会拿到源源不断的银钱。结果,当日便被人掳走,她醒来发现,脚上被锁了链条,关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后当夜又被从屋子里拉走,送进一间卧房。那人竟强迫她,她不从,便被殴打昏迷。”
“白日被人盯着绣花,夜晚送进卧室,如此往复,绣娘绣不好花样,又没有怀上。后续又怕她逃走得不偿失,便被卖到了花楼。被客人嫌弃身上的伤痕,但脸还能看,因而价格低廉,客人更加对其施暴。”
“最惨的一次,被客人的夫人寻上门,划了脸。过了一年,绣娘被花楼丢出了门,流浪,而后遇见了当掌柜的我。”
苏绾卿听完这个故事,有些意外但也不意外,这世道倒是吃人的,无非贵人吃平民,男人吃女儿,如此循环推进。
她沉默一下,而后说道:“所以呢,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感想?给些银钱予她?还是让我多发善心,去救助像她这般的凄惨女子?”
陈莺没有说话,只一味跪在苏绾卿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苏绾卿也没有抬手让陈莺起身,看着她磕头。
陈莺磕完,未起身,依旧跪着,而后她才说道:“当日是奴不知天高地厚,未知娘子用意,只当娘子也如朱家一般十恶不赦,是以并未把娘子当成真正的主子对待。”
“可当奴接手铺子时,又见了许多事,才有些明白娘子您对我和我们家人的宽待。”
“娘子大可不必委奴未掌柜,奴知娘子身边定还有可用之人。当日是奴觉得是娘子无人可用,才不得不让奴接手,但奴不喜娘子一直派人盯着奴的所作所为,奴还有些不耐。”
“直至那天,我遇见了那位绣娘,才知娘子的恩情,是奴错了——”
“若不是娘子,今日的奴会不会比绣娘还惨呢?绣娘还有奴帮忙,可没有娘子救奴,是不是奴今日都没命了。许是父母与弟弟都跟着没命。”
“奴今后定不会有二心,娘子派人监视便监视吧,这般也好。娘子也要平安,奴和家人才能还好活着。”
“奴定会忠心耿耿为娘子办事,为娘子也救像奴一般的人,为娘子办事。”
陈莺说道,后面竟哭出了声。
苏绾卿听到陈莺的一番话,更加的惊讶,但面上依旧平静。
等陈莺平复心情,才给春桃眼神,扶陈莺起身。
“是奴一时失控了。”
陈莺满怀怯意说道。
“无事,不必如此,你尽心为我做事便好,我不会亏待你,若是有二心,我也会毫不留情送你的卖身契去官府,天涯海角也要将你抓来打死。我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苏绾卿对着陈莺平静说道。
“是,是奴僭越了。”
陈莺看着苏绾卿说的一番绝情的话,心想:不会的,娘子不会这般对她,如若这般,当初便不会救她陈莺,更不会让她做掌柜,帮她管理铺子。
娘子可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好在她不会变心,不会再有第二个主子这般对她。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她陈莺一定要抓住娘子这个主子。
“就这样吧,按我之前的谋划来吧,不要让我失望,陈莺。”
苏绾卿对着陈莺说道,像是没有把方才陈莺的一番表忠心放在身上。
“是,娘子。”
陈莺送苏绾卿上马车,目送马车离去,才回铺子里。
铺子里因方才的小场面,如今只余伙计,没了顾客,陈莺便让人都聚起来。
“都瞧见了吧,我们的主家是苏大小姐,而不是其他人。大小姐做事一向宽厚,可我陈莺容不下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做人要懂得感恩,没有大小姐,就没有如今的你们。若是有二心,可赶紧离开,便不再追究。若是被我发现,我可不似娘子那般好说话。可都记住了?”
陈莺对着铺子中的绣娘、伙计说道。
“是,都记住了。”
绣娘、伙计异口同声道,他们都是陈莺接手后,招进来的人,确如陈莺所说,没有苏大小姐,他们可能都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