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语惊醒,邱癫子拾回专注,开口回应,语气虽带些乡野的直率却不失礼貌:“杏花嫂,这就来!您放心,保证把活干得漂亮!”
他不再多言,准备开始上架,双手握住梯子的竖杆,感受着木质的坚实,纹理清晰,传递出一种可靠的力量。
上架!
要干活就不能那么多话,赶紧上房早办事,不能让乡亲们久等,这是对他人的尊重,也是干活的本分。
邱癫子先上,他动作麻利,熟悉梯子的特性,每一步都踏得精准而稳健,仿佛与梯子融为一体,人与梯合二为一,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原来所谓的上架,并不是上了货架来卖的那种,所上的架子并不是多数人以为的那种挂肉来卖的,也不是那种烤鸭的架子,更不是真正的书架那样一格一格地固定好了位置放上去,而是上这样的梯子。
这梯子有着多层梯级,一梯更比一梯高,象征着人生的阶梯,要一梯一梯地攀登,每一步都需要付出努力,克服困难,上完之后,就能达到屋顶的高度,看到更广阔的风景,代表着通过努力达到新的层次,实现自我的超越,这才是上架的真正含义,是对能力与勇气的考验,也是对自我的超越,激励着人们不断进取。
“来,你也上来,我教你看看你家这栋房子的向山!没有上过房吧?别怕,一切有我。”
邱癫子对杏花嫂说道,他想让她也了解自家房屋与山势的关系,这在风水学上很重要,房屋的朝向、与周围山峦的呼应,都影响着居住的安宁与运势,好的风水能让人心情愉悦,身体健康。
当然,他也有让她亲身体验登高望远的用意,想成真,先开阔眼界,看到更远的地方才能有更大的梦想,不至于局限在狭小的天地里;
要理解,需共同经历,一起经历过才能更懂彼此,增进感情;
在一起,才有更多交流的良机,分享感受、交换想法,促进相互理解……
既然梯子不需要人扶,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不能浪费了,邱癫子要两个人一齐上去,方便他在旁照应,确保她的安全,他的眼神中满是真诚与可靠,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他。
老人们一再地告诫说男人太殷勤了可能会让人觉得刻意,但邱癫子的殷勤是出于真诚的帮助,并无不良居心,如同兄长对妹妹的照顾,纯粹而温暖。
杏花嫂也不是那种娇弱的小女子,她常年劳作,身手矫健,能扛起几十斤的柴火,行走如飞,胆子不小,面对高处也没有丝毫畏惧,有着劳动人民的勇敢与坚韧。
邱癫子上了之后,她也跟着上了,她是手脚并用地爬着上的,动作稳健,每一步都踩得很实,足弓发力,脚趾紧扣梯级,双手紧紧抓住梯杆,展现出劳动人民特有的扎实功底,这是常年劳作练就的本领。
同一个梯子上,同一个时间,有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在不同的梯级上,这是在梯子上才会出现的正常景象,男在上,女在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会互相干扰,又能及时提供帮助,配合默契。
一个回身指导,提醒着脚下的不稳、注意的方向,声音温和而清晰;
一个攀爬跟随,认真听从指引,调整着自己的动作,眼神专注。
邱癫子是背对着梯子,仰着身子,用退步向上的方式上架,这样的姿势能更好地观察下方的杏花嫂,确保她的安全,视线不受阻碍。
这种姿势很考验平衡能力,需要腰腹力量与腿部力量的完美配合,肌肉协调发力,重心稳定,除非到了他这样的身手,经过多年的修行,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就是不要梯子也能轻松上房的,如同轻功高手,否则绝对不能这样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造成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邱癫子已经坚定不移地要干好活,当然不能再迟疑,该出手时就出手相助,这是他作为修行者的担当,也是作为乡亲的本分,帮助他人是他的信条。
他用背上的方式,还弯下腰,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手掌张开,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准备在她需要时扶一把,那只手虽然不大,却充满了力量与温暖,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黎杏花更不是扭捏的女人,她明白这是必要的协助,在高处攀爬,相互扶持是很正常的,没有跟他客气,也没有丝毫迟疑,她左手扶梯,把右手交给了他,眼神中带着信任,那信任如同清澈的泉水,不含一丝杂质,纯粹而深厚。
他的手并不大,不是那种粗壮有力型的,却有着常年劳作与修行的痕迹,掌心有厚厚的老茧,那是岁月与磨砺的证明,是力量的象征,每一寸老茧都诉说着他的付出与坚持。
他的手体贴而灵活,能做出精细的活计,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图案,也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搬起沉重的物体,充满了智慧和灵感,每一寸肌肤、每一道掌纹都透着沉稳与可靠,仿佛能看透人心,预知危险,当然这还得要内行才能看出来的,普通人只能感受到他的可靠。
他的手精华内敛,看似温和却绝对不缺少力气,能稳稳地支撑重量,曾经有人见过他单手举起过百斤的石头,面不改色,气定神闲,让人惊叹不已。
她把右手交给了他,他那手掌张开如绽放的花朵,在她眼前呈现,那掌心的纹路如同花瓣的脉络,清晰而独特,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随即五指如花瓣般收缩合拢,把她的手珍爱地、细密地包裹起来,力道适中,既稳固又不紧绷,让她感到安心,仿佛有一股暖流从他的手心传递到她的手上,再流遍全身。
两手相握,从绽放的花朵,收合成一朵棕木梯子上的青春花蕾,象征着合作与信任的开始,也预示着他们将共同完成修缮屋顶的任务,让房屋更加稳固,抵御风雨的侵袭,让生活更加安宁,充满温馨与幸福。
这一握,没有暧昧,只有相互的信任与对共同目标的追求,如同一股暖流在两人之间传递,温暖着彼此的心灵,坚定了他们共同努力的决心,也为这架古老的梯子增添了新的故事,让它的传承得以延续,继续见证着忧乐沟的变迁与发展。
暮云如血浸染老宅檐角时,天边的霞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幻,从绯红渐变为绛紫,最后融入深蓝的暮色,整个天空像一幅被大师精心晕染的水墨画,层次分明,色彩浓郁得仿佛要滴下来。
檐角的铜铃被霞光镀上一层金红,铃舌上的铜绿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偶尔被风拂动,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邱癫子的指尖终于触到了杏花嫂微凉的掌心,那掌心带着山间清泉的凉意,是常年浸泡在溪水中浣洗衣物留下的温度,指腹上布满细密的茧子,纵横交错如地图上的河网,是针线与农具打磨出的勋章,每一道纹路都诉说着劳作的艰辛与坚韧——那是无数个清晨采茶时被茶枝划破的痕迹,是无数个傍晚纳鞋底时顶针压出的印记。
棕木梯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吱呀声,那声音并非刺耳的尖叫,反倒带着一丝生命初啼的纯粹与倔强,仿佛沉睡的木器突然苏醒,在诉说着沉睡已久的故事。
梯身的木纹在声音中微微震颤,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在霞光中形成细小的光柱。
开裂的木纹间渗出暗红汁液,色泽如琥珀般温润,在两人交握处凝结成半透明的花苞,花苞的弧度完美贴合着掌型,仿佛天生就该生长在这里,是天地孕育的精灵,花瓣边缘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
那花苞表面流转着细碎的磷火,并非诡异的鬼火,更似夏夜草丛中闪烁的萤火虫,带着微弱却执着的光芒,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是在传递着某种神秘的信号;
凑近细看,每一点火光里都藏着极小的影像——有孩童追逐的身影,有农妇浣纱的姿态,有老者品茶的神情,都是忧乐沟的日常剪影。
花瓣上密密麻麻布满类似掌纹的纹路,每道沟壑里都封着某个消逝的陈年黄昏:有孩童在晒谷场追逐嬉闹的傍晚,稻草的清香混着汗水的咸涩,在空气中弥漫,远处传来母亲唤归的声音;有农人扛着锄头归家时的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在巷弄间弥漫,勾连着归家的脚步,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有家人围坐庭院闲话家常的温馨时刻,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起银辉,将身影拉得很长,驱蚊草的清香在夜色中飘散。
檀木梯柱的断口处突然生长出惨白的枝蔓,形态如和田白玉雕琢而成,温润剔透,脉络清晰可见如冰裂纹,缠绕着两人的手腕向上攀升,触肤微凉却不刺骨,带着玉石般的细腻质感,仿佛在编织一件守护的铠甲,将两人的命运紧密相连;
枝蔓的顶端开出细小的白花,形似茉莉却无香气,花瓣薄如蝉翼,在暮色中微微颤动。
邱癫子恍惚看见那些“枝条”上镶嵌着无数眼珠,并非恐怖的存在,而是这些年来他在各地勘舆时见过的亡者瞳孔:有早逝书生的清明眼眸,曾在油灯下批注过的诗集还摆在案头,墨迹已有些褪色,书页间夹着干枯的兰花;有老木匠浑浊的眼珠,最后打造的那把榫卯椅还在祠堂供着,木纹已被摩挲得发亮,椅腿处刻着极小的“寿”字;有守山老人的沧桑瞳孔,临终前仍望着云雾缭绕的隘口,仿佛在守护着山中的矿藏与药材;
每一颗都承载着一段未了的心愿与对生者的祝福,此刻在枝蔓上静静注视,像是在见证一场跨越阴阳的约定,庄重而肃穆,瞳孔中映出两人合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