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了及笄,她自己都不记得,但是李阿婆记得,买她的时候要过生辰八字,自然知道她是哪天的生辰。
“余姐姐,你在作甚?”
余知了扬扬手里的布料,“给唐小姐做顶帽子。”
刘长康皱眉,“她好了?”
余知了摇摇头,“还是疯得厉害,只是我看着她头上没有头发,整日光秃秃的,想来对心情不好,干脆给她做顶帽子。”
刘长康看了余知了手里的明黄色的轻薄布料,还有她手边其他绚丽的巴掌大小的布料,“你这些布料都花了不少钱吧?”
余知了笑笑,“边角料罢了,花不了几个银子。”其实花了快半两。
再便宜,也是好料子,颜色也多,又格外好看,余知了想着反正要用,就咬牙买了。
把碎些的布头缝成小花,上到帽子上,给唐小姐做两顶帽子,剩得布料才给自己做两身小衣,她现在都还在用布条裹,实在是不舒坦。
“你去了几次了?”
“三五次是有了。怎么了长康?”
刘长康摇摇头,“就是挺想见见这唐家小姐的。”
余知了接了这活儿以后,他花了点脑筋打听了一番唐家的消息,如果真是真的,那挺有意思的。
余知了没放在心上,“有时间带你去见。”
李阿婆这些日子彻底能丢开拐杖走动了,余知了忙,她就把灶台的事儿捡了过来,人老,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外头价格不低的绿叶菜家里没缺过,鸡蛋也是,三天两头的十颗二十颗地拿回来。
李阿婆盯了好些日子,确认家里几个孩子没有走上歧途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当个瞎子哑巴。
孩子有本事了,变着法地补贴家里。她又何必闹得大家难堪?
这天余知了又去唐府了,还带去了帽子。
最近几次不知怎地,一点没瞧见唐老爷的影子。
唐小姐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彻底不知所踪,唐妙灵的院子里,竟只有她一人,也不知道每日饭食是怎么解决的。
总归也不是自己该插手的,余知了只当不知道。
唐妙灵梳洗完,坐在铜镜前。
余知了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小姐这双眼睛清澈机灵,一点儿也不像生了病的人呢!”
唐妙灵看了眼镜中呆滞无神的人,这也叫清澈机灵?
余知了把手里嫩黄色带薄纱的帽子拿出来,“小姐,小人做了两顶帽子,你可愿试试?”
唐妙灵没有反应,余知了试着把手里的帽子戴上她的脑袋,圆形贴头皮的帽子在她圆不隆冬地脸上格外可爱。
帽檐前头垂了一指长的薄纱下来,刚好遮住唐妙灵的眼睛和一半的蝴蝶斑,巴掌大小的脸只留了挺拔精致的鼻尖和尖尖的下巴在外头。
嫩黄色的帽子侧边还绣了两剁浅绿色布料做的指头大小的小花儿,格外喜人。
唐妙灵整个人都鲜亮了几分。
余知了笑笑,“小姐真好看!”
从唐府回家,刘长康还在念叨,“你今儿及笄,还去唐府!告一日假也不成吗?好好的日子就被砍去了半日了!”
“大喜的日子,可不许说什么砍不砍的!”李阿婆笑骂。
刘长康连忙告罪。
一家子围着余知了转,连李天虫都忍着炎热蹲在灶边给阿婆传火。
余知了笑得可开心,“今日及笄,还赚了一两银子,可不得高兴吗?”
李阿公笑。
李阿婆唤来刘长康看着锅,起身来到余知了身边,“知了,走,阿婆给你梳妆打扮。”
余知了讶异,随即又摇摇头,“阿婆,不用了,一家人吃顿便饭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必要讲这些虚礼。
李阿婆执拗地拉着她,“那可不行,遥想当年,阿婆及笄时,不算大办,但也颇为隆重摆了席的。
你是我孙女,咱们李家下头就你一个女孩儿,阿公阿婆没本事,但该有的总归还得有!”
余知了无奈,跟着阿婆去了两人的屋子。
那件碧波色的衣裙拿出来时,余知了瞪大眼睛,“阿婆...你何时做的?”
李阿婆笑笑,“从三生堂回来就开始做啦!就是棉布,花不了几个钱,阿婆总归还有些手艺在身上,一点一点的也就做出来了。”
最简单的款式,却把余知了衬得像变了个人,浅浅的碧波色随着她走动间像是一朵朵晕开的水晕。
囊中羞涩,裙摆裁剪得并不大,直上直下的衣裙,使得余知了更显几分窈窕。
腰带处李阿婆还编了两股五彩线垂了下来,为单色的裙子添了几分精致来。
李氏有女,潜育闺中,不饰珠玉,而容色姝丽。
李阿婆看着余知了姣好的脸蛋,蓦然红了眼眶,“知了长大了,往后,不知道得便宜谁家小子。”
余知了白净的脸溢上不好意思,“还早呢阿婆。”
李阿婆嘴里念念有词,“不早了,不早喽!”
余知了往日枯黄的头发也不知何时黑了回来,她这半年,头发长得极快。
李阿婆全数给盘了上去,毓秀白净的脸多了几分娴雅。
李阿婆牵着她出去,几双眼睛一齐看过来。
不难看出惊艳,余知了未着脂粉的脸颊染了一丝红晕。
院里李阿公已经支起了桌子,桌上放了一本厚厚的书,余知了一看,居然是李氏族谱!
看出她的震惊,李阿婆笑笑,“咱们李家的根基,也就这本族谱了,咱们背井离乡,没法祭拜老祖宗,只能供一供族谱,也好叫你的及笄礼像样些。”
李阿公看了一眼余知了,“过来,跪下。”
余知了上前一步,提着裙摆朝着族谱跪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李阿公说完,李阿婆上前,拿起刘长康端着的托盘里的长长的银针,在烛火前烤了烤。
“知了忍着些。”
余知了皱眉闭眼,等再睁眼时,耳垂上已多了对极其小巧的耳环,随着她扭头摆动,极其灵动。
“阿婆...”
李阿婆笑笑,压着她不让她起身,“我和你阿公,原本是打算替你打一根儿银簪盘发,奈何家里财务羞涩,只得换了一副小些的耳坠子,你可不要嫌弃。”
余知了连忙摇头,“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