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正吃着点心,一边吃一边看棋局,听了她的话,端一杯茶,把点心冲下去:“姑娘……皇上正在病中,办雅集不好吧?”
“正是因为皇上在病中才要冲冲喜呀,岑兰湘回来了……五皇子也该仪亲了。”
几日后,岑府。
“老爷!四姑娘回来了!”
岑正疴面上一喜,放下手里的文书,迎了出去。
岑兰湘立在当院,身上不再是那华丽衣裳,虽然不至于是粗布麻衣,但也是差了个档次。头上梳着妇人发式,仔细看去,十指纤纤,皮肤细腻,是没吃什么苦的。
她低着头,静静迎接未知的风雨。
岑正疴快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心爱的女儿。
“瘦了,穿的破破烂烂,在外头受了多少苦?怎么……这发髻不好看,换回来!”
他脸上心疼和严厉转换,又觉得自己太凶,赶紧缓和下来:“听说,你是自己回来的,是不是那混小子对你不好?别怕,爹给你出气!来,进屋,爹一直备着你最爱的吃食……”
她沉默着,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的背影。
离开不到一年,父亲头上并添了好些白发。
父亲身居高位,总是严肃,不论他待旁人如何,他对她总是极好的,可为什么偏偏这件事不能随她的意呢?为什么,明明这样疼爱她的父亲,却一定要让她嫁给并不合适的人。
为什么,这样疼爱她的父亲……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呢?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她死死咬着唇,低下头。
为什么偏偏是她?
精致的饭菜琳琅满目,和连山寨不一样,那里的饭菜看起来没这么精美,但吃上去也是独一份的滋味。
徐哥有时候自己出去打猎物,也有时候到通平城去买。
回来的时候,总是还会带一些其他的东西,衣衫首饰,古玩摆件。
虽然那些东西不是顶级的华贵,但也是花了大价钱的。他的银子花在这上头许多,她开始心疼起来。
他说,在连山寨不必京城,但也不能委屈她。还说,他有铺子,再加上归顺朝廷之后每年都有银子发放,他很有钱,不必节俭。
知道她关心父亲近况,就写信给表兄,求他打探。
他那样好……
他那样好。
她怎么会是他的仇人呢。
“啪嗒——”
一滴泪砸下,被碗边割开四溅。
“湘儿,怎么了?这些菜不好吗?你想吃什么?爹让人去做,还是那小子给你气受的太多,别这就让人给你出气去,可好?”
“不……他没有欺负我……他很好……”
她断断续续地开口,只是说着眼泪却比话语更快,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父亲。
他的脸一如往昔,温和慈爱。
他的神情满是心疼。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就算要做到这一步太难,可又怎么能……
“爹,停手吧,你已经做了那么多,难道还不足吗?还要害多少人才能罢手呢?”
岑正疴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面前的女儿泪流满面,他努力笑了笑,心存一丝侥幸。
“湘儿,你在说什么?爹怎么听不懂?”
岑兰湘擦擦眼泪,可眼泪如同连山一样,绵延不绝。
“爹,你不用再瞒我了,从始至终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我的生母,还有你们的故事,还有……成王夫妇的死,是你出的主意。”
她看着他,摇摇头,不可置信:“为了铲除他们,你竟然不惜勾结蛮夷,将国土拱手相让,为了私仇,竟然毫不留情的杀了重将……更何况,孰对孰错其实一目了然不是吗?”
“啪!”
岑正疴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派阴沉很辣。
“湘儿,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如果不是他们!我和你娘便是真正的夫妻!你会是我的嫡亲女儿!”
“是他们,让你娘变成了罪臣之女,流落青楼!是他们,让你不能有母亲陪伴,也是他们!害得你母亲入了宫!我早就说过,你跟连山寨的人不合适,为什么偏偏看上他呢?他们都是仇人!若不是因为你在,我早就把他们都抓起来,大刑伺候!”
“湘儿,你为什么不能明白爹的苦心呢?”
他站起来,挪到岑兰湘附近的位置,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你看,从小到大你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你哥哥也不能和你相比,我知道,那个女人让你受了些委屈,他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一个正室而已,可我警告过她,以后再也不会了!你看,荣华富贵!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令的女儿,只要听我的话,你可以位高权重,可以一辈子享受富贵荣华,这难道不好吗?啊?湘儿,听爹的话,别再想这些事了,那个姓徐的,忘了他,你舍不得他,爹可以答应你不伤害他,你若是真的喜欢他那样的人,爹给你找相似的,不再逼你嫁入皇室了,可好?”
“爹……我是人,我有自己的心。”
她彻底忍不住了,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哽咽伴着泪水一并向外溢出,过度的伤心,让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乖孩子……爹的乖女儿,爹最疼你,最爱你,你已经离家出走过一次,不会再让爹伤心了,对吗?”
“爹,为什么这样,我是你的女儿,可是被你害死的人也有儿女,我小的时候……你不总在我身边,我看书识字,我看了好多书,我知道好多道理,我一直以为,我的父亲是朝廷重臣,是造福天下万民的存在。”
她哭的厉害,声音断断续续,可她依旧坚持继续说着。
“可我错了,天下,天下不是只有我们一家的,不是只有我,你和母亲的,如果连国家都没了,那还有什么?难道说,那样踩着天下万民血肉的荣华富贵,不会变成噩梦夜夜折磨吗?”
她油盐不进,岑正疴咬着牙,突然抬起手,对上她们是哀戚的脸,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砰!”
桌子上的东西震了震,茶盏翻倒,茶水混着茶叶四处外流。
“湘儿,不必多言了,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好好冷静冷静,无事不必出屋子了。”
说罢,他站起身,抬脚朝门口而去。
“老爷,宫里来了诏令。”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