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当然是有的,只是博弈罢了。
但是……
“你还不信我吗?”她拉住新桃的手,上下打量。
过了半年,新桃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身上那些疤痕依旧没有消去。
大夫当时说,有些伤深刻透骨,也有些没了皮肉,是不会好了。
新桃明白她没说出口的话,笑了笑:“姑娘,我好多了,别担心我……只是我这个样子,不再适合回去伺候您了……”
“这不重要,你好好的就好。”
“我没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新芽没好好伺候?”
“不是……外祖父去了,还发生了许多事,不过,当初对付你的淑妃已经得了惩罚,岑家,我也不会放过,你且安心。”
“我不在意那些,只要姑娘别有什么危险……你来这,睿王不会找麻烦吗?”
……当然会。
不过,反正他会找来的。
“不用管他……新芽也好久没见你了,你们聊聊,见你好多了我就放心了。”
“嗯!”
楚云笺一路往里去,早有人通报她来了,但是他没出来,不外乎是给她和新桃留空间罢了。
进了门,他一身青衣,正在亭中饮酒,见她来,笑了笑。
“你来了……喝一杯吗?”
她走过去,提裙落座。
“怎么喝起酒来了?”
齐久臻看她一眼,摇摇头:“军中喝习惯了,闲来无事就想喝几口。”
“烈酒伤身,克制。”
“好。”
说不喝就不喝,他把酒坛子重新封起来,放到一边。又静默下来,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总是不见面,总是也不说话,分明曾经是彼此最亲的人之一,到现在也只剩相顾无言。
“阿笺……这半年,你还好吗?”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嗯。”
“你身子如何?”
“好多了。”
“嗯……那就好。”
“嗯。”
“其实……”“我……”
两个人异口同声,又同时噤了声。
齐久臻笑了笑,抬手道:“你先说吧……能亲自过来找我,一定是要紧事,对吧。”
她点点头:“是甘姨和齐伯父的事。”
齐久臻沉默下来,眉头紧皱,越听越严肃。
“物证已经很难搜寻了,不过,当年塞鹏那么多人,也有逃难出去的,还有周边城池接了皇帝密令的人,虽然说不异于大海捞针,但人证总归是有希望。”
“如今,双方刚刚签订和约,非战事,只怕他不会让我离开京城,人证搜寻,只能尽力……”
楚云笺没说别的,只是点点头。
“没有别的吗?”
她低下头,那几封信的内容从脑中闪过。
“一些……你只管找证据就是了,别的不必……”
“阿笺,你看着我。”
“……”
“你现在,连找我帮忙都不肯了吗?”
她陡然起身,转身向外走去。
“阿笺!别走。”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让我帮你。”
“求你了……让我帮你……”
“别好像我们不熟悉一样……”
为什么他可以,为什么秦慕宵什么都能为你做,而我,你却总是避之不及。
他,他……他们两个人……
他那些不甘心的疑问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明白,说出来只会让他们彼此难堪。
他们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点出来就是血淋淋的痛苦。
他松开手,笑了一下:“至少,别让我什么都不做……你也可以利用我,可以使唤我,不必觉得对不住我……”
“我们之间,原本就不必计较那么多……”
更何况,我原本就愿意做任何事。
他秦慕宵肯的,难道他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吗?
“我明白,只是眼下,你去找证据就好了。”
她又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
岑家,要对付他们,就一定会伤害到岑兰湘,半年来,岑家也派人去找过,可是都被秦慕宵拦下了……也许岑正疴不够好,但是在岑兰湘眼里,依旧是一直牵挂的慈父。
她受牵连,徐鹤飞也会。
她可以去接受由她掀起的风雨,爱恨纠葛原本就如此,但若要齐久臻去伤害他的家人,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最了解的不过知心人,他一眼就看出她的回避,心下着急,伸出手又放下,只得语气急切:“阿笺,事到如今,皇帝疑心不解,早晚有一天你会被……对我,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难道你不信我?”
“喂,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虽迟但到。
秦慕宵气急败坏地来了。
他甚至身上还带着血,手里拎着那把极长的斩马剑——他方和人打了马战。
楚云笺眉头一皱:“你做什么去了?”
要质问的话被打断,秦慕宵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干什么去了,还不是给某人拦人去了!”
“从今日起,不必拦了。”
“那你不早说!臭丫头!”
“哼,帮个忙。”
“不帮!”
他气呼呼地抹去脸上的血,又气呼呼地往亭子里一坐。
齐久臻皱了皱眉。
似乎发现他的不乐意,秦慕宵更加恶劣,往后一靠,身上的血就那么抹了上去。
“你起来。”
“我不。”
“这是甘姨曾经喜欢待的地方。”
秦慕宵突然沉默了,起来拿干净的地方把血擦去,漫不经心一般走过来:“让我干什么?”
“北境你有人脉,找一找当年的人证。”
“管那些干什么?成王败寇,到时候……”
“你别问。”
“……行行行,”他磨了磨牙,“不早了,你该走了……不是要去楚府?”
他迫不及待地催促,楚云笺也顺势答应下来。
“我走了……”
“等等!”
齐久臻走上前来,看着她,又看一眼秦慕宵。
秦慕宵冷嗤一声,抱臂开始看热闹。
想叫我走?我!就!不!
齐久臻抿了抿唇,咽下那句话:“路上小心。”
“好。”
目送她离开,齐久臻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挺拔的脊背弯下来,躺在凉亭里。
他们……不一样了。
阿笺也不一样了。
或许他该高兴,可是他心里酸的很。
她……是不是……
不会再要他了。
楚云笺没有停留,直到离开了很远,才回头看了一眼成王府的方向。
“还看。”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从你出了成王府,我一直都在!”
“小声些!难道你想让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