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敢……”
“天云道长,星象变动,我……可以不再是守山之刃。”
齐久臻错开些许,一把将刀抽出。
鲜血喷涌四溅,白色的台阶铺上了血色地毯,那地毯很长,不断向下蔓延,流到一人脚边。
“表哥……”
齐久臻顿了顿,没有回头,看向满是错愕的国师。
“国师大人,光天化日之下,你竟谋杀重臣,惑乱江山,本王一定会上报,让人治你的罪。”
“你!你怎么能……”
齐久臻上前几步,打断了他的话:“有个人找过我,以一个条件,希望我保你一命。”
天云老道闭了嘴,抿着唇,他双目紧闭,已经空了的眼此刻很是干瘪,良久,才咬牙道:“用不着她假好心!是我技不如人,没能参透天下,可你的命运却定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偿所愿!乱箭穿心,身首分离才是你的归宿!”
“或许吧,但我不后悔,”他抬步继续往上走,“我知道这些守卫拿不下你,你可以走,也可以挣扎一番,但结果都一样。”
天云老道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兵器的寒芒靠近,他猛地一闪,将就近一人击飞出去!
混在守卫之中的徐鹤飞也顺势出去,将那人扶起来,转头,只见天云老道远去的身影。
“国师杀了岑大人!追!”
一声喊出去,命令层层传达,皇宫的守卫也醒了过来,皇城军出动,门一关,天云老道虽然看不见,也知道自己是出不去了。
齐久臻杀人的时候无一人阻拦,皇城军更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闻风而动,那两个人之间,分明存在极强的互斥气场,却能联合起来设这么一个不高明的局。
不过,坏就坏在这了,皇帝醒不过来,皇子们监国,虽然朝臣支持可是没有军权,眼下大战在即,根本没人会深究此事。
而且,岑正疴明面上支持开战,谁会怀疑他们两个会杀支持自己的人!
不高明的局,却又一时破不开!除非……
皇城军浩浩荡荡,四处搜寻嫌犯,天云武功确实很好,一番搜寻无果,他们只得去寻秦慕宵,正准备出征的他“不得不”过来主持大局。
重臣死于阶陛,国师逃之夭夭。
在重华宫的岑兰湘莫名觉得心中郁结,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让人心里发胀。
“楚……楚姐姐……我爹,什么时候过来?”
楚云笺喝了口茶,看一眼新芽。
新芽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微微点头。
“你过来,我嘱咐你些事。”
“嗯。”
她不疑有他,倾身向前。
“他死了。”
“什……”
还不等惊讶地质问说完,便瞬间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楚云笺抬手扶住他,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绿萝,带她去偏殿——之后,找个由头把她送出去。”
“是。”
绿萝一向不多想,不多问,说什么是什么。
但新芽却明白许多,坐下来,给她续了一杯茶:“姑娘……”
“没事,不必劝我了,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更何况,他早就该死的,我只恨,他的死,换不回新桃康复,换不来爹娘和……”
“阿笺。”
她猛的一顿。
这个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笺,阿飞来了,让他把岑姑娘带走吧。”
她点点头,转身朝他笑笑:“好。”
“你和我走吧。”
她的笑容又僵住了。
齐久臻走上前,甲胄作响,敲击在两人心上。
他上前,她后退。
他停住,她依旧后退,直到离他远了些。
目光触及她的动作,他微微垂下头,闭了闭眼,忽视掉心里隐隐的痛楚,笑的如她记忆里的样子。
他抬起手,想伸进衣襟,摸到身上冷硬的甲胄,又放下了,手足无措见,突然生出了几分挫败。
“阿笺,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准备了很多,你不喜欢这里,嘉林我已经买好了宅子,可做新居,你若是不想再见我,那便是你一个人的桃源,我总是来的太晚,顾虑太多,天下,父母……是我的错,所以,让我带你走,去过太平日子,宫里这些事我们都不管了,就算此战我死了……”
“够了!”
她猛地开口,不知道是逃避还是不忍,目光只是落在他身上,并没有注视他的双目:“死不死的,别说这种话。”
“阿笺……”
很多话,其实不必明说。
二十年青梅竹马,他们是除父母外最亲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没有直白的回应便是拒绝,彼此之间有太多话没有说出口,有太多话不知道如何开口。
重逢以来,见面几次,究竟说了多少句对不起,说了多少句真心的话。
其实他想说的远远不止这些,她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事已至此,命运弄人又该对彼此说些什么?
难道要他说,其实他在战场上千辛万苦,几次生命垂危,梦里执念,都是要回去见她,娶她吗?还是要告诉她,其实回来知道了所有的事之后,他很自责,很内疚,他怨恨皇帝,怨恨秦慕宵,但更怨恨自己吗?
难道要她说,其实当初入宫,都是为了你,当初和秦慕宵在一起是迫于无奈,我为你吃了好多苦,生死一线之间,几次梦回从前,可我都不后悔吗?
这和往彼此心上插刀子有什么区别?
今日早已非昨日,事实迁移,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她又何尝不想面对他,何尝不想问问他的苦楚辛酸。
三遍时间,云霞寺一别,竟是连坦然都做不到了。
他似乎早有预料,笑一笑,上前半步,又退回原地,几分小心翼翼:“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的声音分明哽咽,她抬起头,见到他眼里同样的泪花,上前去,留两步距离。
“别哭……”
“我不哭。”
他扯扯嘴角,眼泪却不听话地砸下来。
“真是……一点也不……”
他抬起手,想抹掉眼泪,却见面前出现一条帕子,他摇摇头,语无伦次:“不用,会弄脏的……我可以不问,可我,可我怕万一,你一个人,怎么办呢?新桃还没好,你身边只有新芽,你和她,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