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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舟对何山的话半信半疑,但依旧忍不住好奇心问看到什么。

何山看着档案上杨敬安的那页,陷入回忆中。

二十年前何山刚进钦天监,或许是因为读过一些书的缘故,他被安排到了负责看护钦天监里的那些仪器和书籍。何山依稀记得他第一次见杨敬安时,那会儿他提前被人带到地方,那人只让他谨记一句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何山那天刚当差,高兴头还没过,于是谁跟他说话都点头,只是有些话他却没有真的听进去。

说来也巧,何山刚进钦天监那日正好是二月二,这个日子也是监正一年开始繁忙的开始。他那日就站在离浑天仪不远的位置,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浑天仪,殿中还有许多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人快速地走了进来,然后挥手示意身旁的人都退下,于是何山和两位一个人收到指令后退到了门口,但里面人的动作和说话多少还是能听到一些。

“角、亢、氐、房、心、尾、箕。”

这是何山第一次听杨敬安说话,只是当时他完全不懂这些说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陆沉舟突然问道。

何山在钦天监待了十年,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历法和阴阳,他解释道:“天上的星宿有二十八个,分布于东西南北,方才我说的那七个是位于东方,而这几个组成就像是一条龙,又称东方青龙。”

那日杨敬安手中拿着罗盘站在浑天黄道仪面前站了许久,口中一直念叨着同样一句话,因为离得远何正没有听到,但因为好奇的缘故,他偷偷看向杨敬安,只见杨敬安的脸色很难看,后来他才明白当时为何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钦天监监正会有这样的反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太祖爷就是在那年驾崩的,也就三个月左右。”

陆沉舟又问:“他是算出来了?”

何山点点头:“是。”

“你方才说的推背图又是怎么回事?“’”

何正问道:“陆大人方才还不相信,这会儿相信了?”

陆沉舟笑着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何正。

何正接过陆沉舟的糕点,续道:“那是我在钦天监的第四年,也是......”

“靖难。”

陆沉舟将何正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燕王进入皇城的前夕,好多人为了保命都跑了,何山是个忠心之人,所以一直留在了钦天监,看着钦天监里的东西。那天何山实在熬不住便在钦天监找了个角落眯了一会儿,但人的困意上来便挡也挡不住,他从下午一直睡,直到被两个人声音吵醒。

“明日这天下便要易主了。”

“师父,您是何时算到的?”

“四年前。”

“燕王进城后会放过我们吗?”

四年间杨敬安仿佛变了一个人,四年里他的头发已然从乌黑到花白,刚入知天命的年纪却有些古稀之年的模样。

何山本不想偷听,可这时他要是出现指不定被认为是窥听天机,这样他恐怕活不了多久。于是他缩在墙角,连呼吸都控制着。

杨敬安没有回华嵬的话,抚着胡须抬头看向殿中的苍穹顶,过了许久他突然说道:“帝星在北,天命难违。”

“是李淳风的推背图上写的,还是您算出来的?”

“推背图?”

杨敬安拍了拍华嵬的肩,又道:“执念总有一日会要了你的命。”

“师父,您老了,有些事情徒弟可以帮您分忧。师弟在外云游,师妹一家的命我会替您护着。我就是想看看李淳风到底写了什么。”

华嵬的声音越来越急迫。

何山也听出华嵬的话外之音,于是他偷偷探出半个头。只见杨敬安不缓不慢地走到浑天仪旁,用手摸了摸,脸上布满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悲凉。

“其实那天之后杨监正便失踪了,后来果真在第二日当年的燕王攻进皇城,华嵬也就成了钦天监监正。”

失踪了?那你如何断定他手上有推背图?

“因为在燕王入城之后悄悄地来过钦天监,有些话正好被我听了。”

“你可真是命大。”

陆沉舟呵呵一声调侃道。

“从那日我才知道华嵬是个小人,但他确实有些本事,只是没有用到正途上。杨监正对他的忠告他也没放在心上,还将杨监正算出来的天机说与燕王听。”

陆沉舟突然起身在屋子里兜了两圈,又返回到书案前。

“何山,杨烬这个名字听过吗?”

何山愣了一下:“他是杨监正当的另一个徒弟,也是义子,但我没见过。”

陆沉舟听罢,感叹这一真是一个轮回,过了二十年钦天监的监正依旧姓杨。

“但是有一个人我见过。”

谁?

杨监正的女儿,杨之桐。她经常隔三差五会去钦天监看杨监正,她每次来都会拿好些图纸,上面画的都是很多看不懂的东西,然后就跟杨监正在殿中长谈,一待就是半日之久。

陆沉舟听到杨之桐的名字瞬间来了精神,想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让何山再仔细回忆回忆那些图纸上画的是什么。

何山想了一会儿只道:“有些好像是算学,很多很多,还有画了很多房子。”

杨之桐会算学陆沉舟觉得也不奇怪,钦天监的女儿多少也会点,但是画很多房子就很难理解了。

这时何山突然冒出一句:“对了,还有好多机括。

“机括,工部,皇陵。”

陆沉舟恍然大悟,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杨之桐或许正是因为是杨敬安的女儿,也是华嵬的心头刺,所以当年那件事情皇上有可能是听了华嵬的话,才使得整个夏家一夜之间全部葬身火海,对外却宣称畏罪自焚而死。又或许当年那个案子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只是为了让杨之桐从这个世界消失。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二十年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物是人非啊!”

何山起身长叹后便默默离开了库房。

陆沉舟将关于杨敬安所有的细节都抄录下来,至于杨之桐他想到一人或许可以从她那里打听到一些往事。

四更天,沈婳和崔一泽大摇大摆地站在温府东院的花圃旁。沈婳一袭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崔一泽的面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睛里布满血丝。

“这儿的花开的如此艳丽,也算是温府的一道风景了。”

“我的尸骨在下面?”

你要说酒楼后厨烧饭的气味我会闻错,但人的尸骨发出来的气味肯定不会错,我除了眼睛,鼻子也很灵。

“那你为何不带挖土的工具?”

“挖尸体这样的活儿得府衙的人来,我今日带你来只是确认一下。”沈婳悠然地在花圃中走了一圈,淡然道:“明天,明天我要给温尚书一个惊喜。”

说着沈婳便在花圃里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然后对崔一泽说道:“你埋地不深,否则这些花不会开的如此灿烂。”

崔一泽问沈婳在土壤里撒的什么,沈婳却没有理会,继续将手上的白色粉末撒完。

“问那么没惊喜了,等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

沈婳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走出花圃。

“再不走等会儿有东西进来可别吓着。”

崔一泽好奇沈婳到底在计划什么,只得跟在她后面不停地追问。沈婳被吵得实在受不了,然后告告知她方才撒的那些粉末,会慢慢渗透到土里,然后土壤被慢慢地下沉,继而下面的东西就会露出来。

崔一泽感叹道:“这么神奇,那粉末是何物?”

“我的独门绝技。”

沈婳带着一丝得意,继而又提醒崔一泽,他要在一天之内将当年的事情和有关的人全部捋清楚,想要弄死一个人必须不能留有余地,而且要一招致命。

“好。”

崔一泽坚定地看着沈婳又道:“我这就回去将当年的事情写出来。”

“不着急,你还有一天的时间。”

沈婳说完便翻墙进了温府的西院,她来到温映雪的阁楼。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温映雪和被自己迷晕的珠儿,沈婳浅浅叹了口气,“温二小姐,实在对不住,还得委屈你一日。”

“你又要干嘛?”

崔一泽虽说是游魂,但进入女子闺房还是比较谨慎的,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上前。

沈婳冷声道:“她得再发一次病才可以,不然我明天拿什么理由进来。”只见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子,然后从瓶子里跑出来一只黑色的虫子,虫子快速地爬到温映雪的耳中。

在回去的路上崔一泽一声不吭,他就跟在沈婳的身后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人,他知道自己算是找对了人,但令他疑惑的是沈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说她是人,可她却能够与游魂沟通。他只觉这世间真是奇怪,奇怪地连他这个六七岁开始读书二十载的举人在任何书中都找不到这样的人来。

“留些脑子回去想想该怎么写你的状纸。”

沈婳突然停住脚步,冷冷地来了一句后又继续前行。

崔一泽愣了一下:“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做事独来独往,很少与人打交道,而且你身上的本事是从何处学来的?”

“天生的。”

沈婳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夹杂了太多的酸涩。

“你看,那是什么?”

崔一泽指着屋檐上飞过的几个身影,沈婳蹙着眉回道:“来杀我的。”

“那儿还有,这......”

倏地两个身影从侧面屋顶飞过,沈婳有些懊恼许是方才自己走神了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接近,她摸着腰间唯一的一把短刀等着现身的人。

四人前后左右分别落在沈婳的四周。

她看着来人,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崔一泽焦急地说道:“瞧着不像是关内的。”

“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并没有直接动手,说话的人腰间系着一根长鞭。沈婳这才想起来,三年前自己来南京的路上碰到过这几个人,而且还交过手,只是当时他们只有两个人,她当时给对方下了毒才得以逃脱,今日他们四个聚齐,看来是真的寻了自己许久。

上一次碰到的只有南宫娇和仓连,而且上一次他们被人偷了武器,这次他们都拿了武器,沈婳几乎毫无胜算。

南宫娇的声音透着无边的冷意,在这瑟瑟冷风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好久不见。”

沈婳淡淡道了一句,随即袖口中出现了数只银针,但却都被一一躲过。沈婳的暗器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而且针上无毒。

“仓连,她留给我,”南宫娇说完便追了出去。

沈婳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可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逃脱,离鬼市还有很长一段路,所以只能先往旁边的巷子跑去。

仓连欲要追去被南宫娇拦住,南宫娇是关外四大杀手之首,她说的话仓连必须听,但她做事情也有自己的原则,收钱办事不假,只是还得要她自己舒心。

追了几条巷子,沈婳见南宫娇就在自己身后,迅即停住逃跑的脚步,离她十步左右,不假思索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们向来拿钱办事,如若我出高些的价钱,我不要你们杀谁,只需要告诉我买主是谁。”

只见南宫娇掩口胡卢而笑,道:“诓话,江湖中人讲的就是规矩,收了别人的银子就得办事。”

说着她从腰间取出黑鞭,莜地挥向右方,随即圈转,自右至左,如闪电般袭来。

沈婳欲用手抵挡,但已经来不及,左腿被长鞭缠住难以行走,顿时膝盖磕在地上。拔刀砍向长鞭,南宫娇见事不妙,知晓沈婳手中的刀具有削铁如泥的本事,欲将黑鞭收回,不料沈婳得了空子一个飞身,当下正对准黑鞭的鞭梢拍落。南宫娇抖然放手,松脱鞭柄,那软鞭一沉,忽而兜转,迅疾无伦的卷将过来,砸在沈婳的胸口。

这一砸着实不轻,沈婳整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口血吐在了地上。随即又站起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道:“如果我再送一件宝物如何?。”

南宫娇大笑,“留着自己用吧!”又是两鞭子打在沈婳身上,一鞭子打在腹部,一鞭打在打在了脖颈侧,这一下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又是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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