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姜清清的大脑一片空白,耳鸣声再次响起。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呼吸都停滞了。
手机在她手中不受控制地颤抖,冰冷的外壳仿佛烧手般烫。
是谁?
到底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而且,对方竟然知道警察的调查结果?知道监控没了?
甚至……可能就在暗处窥视着姜清清此刻的反应。
惊恐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姜清清几乎要尖叫出声,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
“清清?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白?”
顾意欢焦急的声音刺破耳鸣,带着温度的手掌猛地覆上她冰凉的小臂。
顾意欢!
姜清清猛地一激灵,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
不行!
不能连累她!
绝不能让意欢卷入这致命的漩涡!
姜清清狠狠咬了下舌尖,铁锈味弥漫开来,强逼着自己扯出一个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笑: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她迅速按灭屏幕,手机被她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屏幕紧贴着皮肤,却带来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痛感。
“真的吗?要不要叫医生?”
顾意欢不疑有他,立刻紧张地要起身。
“不用,躺一下就好。”
姜清清闭上眼,疲惫地靠回枕头。
被子下,她的右手却在剧烈地发抖,指尖飞快地在黑暗中敲击屏幕: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
死寂。比任何威胁更令人胆寒的死寂沉沉压在心口,几乎要将她碾碎。
接下来的两天,在顾意欢寸步不离的陪伴下,身体在慢慢复原。
然而精神的重压却像不断增重的铅块,一日沉过一日。
那条威胁短信再无回音,而顾言……自那日匆匆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没有电话,没有只言片语。
姜清清的心,在等待和恐惧中一点点往下沉。
出院这天,阳光明媚,却照不进姜清清心底的阴霾。
顾意欢跑前跑后地办手续,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姜清清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额角贴着小小的创可贴。
她左臂被固定带束缚着,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车子往姜清清家开去。
突然,顾意欢的手机像疯了一样震动起来,各种提示音尖锐地此起彼伏。
“搞什么……”她疑惑地拿起,目光扫过屏幕的瞬间,脸色骤然铁青,愤怒地低吼出声:“这些无良媒体!胡说八道!”
“怎么了?”
姜清清心头一跳。
顾意欢气得直接把手机摔在姜清清腿上,声音都在抖:
“清清你看,全是瞎编!为了流量脸都不要了!”
屏幕上,猩红加粗的娱乐头条标题,狠狠扎进姜清清的眼底:
【劲爆!顾氏太子爷顾言情定江氏千金!订婚仪式或近期举行!】
【强强联合!顾言与江晚怡深夜密会,举止亲密,好事将近!】
【独家:江晚怡无名指惊现鸽子蛋!顾江联姻实锤!】
配图虽然模糊,却足够清晰——
顾言正和一个穿着优雅、气质温婉的江晚怡从一家高级会所走出来。
他微微侧身,似乎在为她挡风,姿态显得颇为亲密。
另一张图更是放大了江晚怡的手部,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在灯光下闪得刺眼。
姜清清看着,只觉得一阵发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扯,痛得她瞬间窒息。
那个在她生死边缘跪地崩溃、声音嘶哑承诺“等我”的男人,在她住院期间杳无音讯,转身却和别的女人“亲密无间”“好事将近”?
甚至……连订婚戒指都戴上了?
荒诞感和背叛的锥心刺痛瞬间将姜清清淹没。
比左肩脱臼更痛,比额头缝合更锥心。
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才压下差点脱口的哽咽。
“欢欢……关掉吧。”姜清清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一丝死寂的平静:“这些捕风捉影的新闻,不用看了。”
她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刺目的阳光灼得她眼底生疼,酸涩难忍。
顾意欢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急得眼圈都红了:
“清清!你别信,这绝对是假的!我哥他怎么可能……他那天在医院明明……”
她语无伦次,想要解释顾言那天的悲痛欲绝,却觉得语言如此苍白。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姜清清一看屏幕,是那个让她头疼的名字。
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个时候打来……是要让她识趣退场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冰凉地划过屏幕:
“阿姨。”
出乎意料,电话那头传来的竟是纳兰玫焦急又带着哭腔的声音:
“清清!我的孩子,你怎么样了?今天出院了对不对?身体还疼不疼?阿姨恨不得立刻飞到你身边去!”
姜清清愣住了,紧绷的指尖无意识地松开些许:
“阿姨…我没事了,好多了。”
“好孩子,受苦了…”纳兰玫的声音哽咽着,突然语气一变:“清清,你是不是看到那些荒诞的新闻了?”
姜清清沉默着,呼吸微窒。
纳兰玫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没了往日的优雅:
“那些无良媒体为了博眼球什么都敢编,什么密会,什么订婚,全是放屁!清清你千万别信,一个字都不要信!”
她急促地喘着气,开口解释:
“那天晚上,阿言是代表顾家去谈一个早就定好的合作项目!纯粹是公事,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江晚怡也在,出于礼貌才一起走的,什么鸽子蛋更是扯淡,江晚怡手上戴什么关我们顾家什么事?那些照片角度刁钻,全是断章取义,”
“你放心,清清,如果顾言这个臭小子敢对不起你,阿姨第一个收拾他!”
姜清清轻轻嗯了一声。
“阿言这几天没回过家。”纳兰玫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心疼:“小助理说,他一直在拼命查害你的凶手……几天几夜没合眼。”
话音刚落,姜清清只觉得心里一暖。
原来他这些天的消失,是为了替她追查真相。
那些日日夜夜的拼命,都是为了她。
眼眶发热,鼻子发酸,连日来的恐惧委屈,还有刚才被绯闻刺痛的伤口,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姜清清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发白,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清清?清清,你在听吗?”
纳兰玫焦急的声音传来。
“……在……”姜清清强忍哽咽:“……谢谢您……”
“傻孩子,谢什么!”纳兰玫松了口气,语气柔和下来:“你好好养伤,什么都别想,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阿姨来处理!顾家也不是好欺负的,阿言那边一有消息,我立刻让他联系你,你记住,顾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电话挂断。
忙音嘟嘟响了很久,姜清清才缓缓放下手机。
车窗外的阳光似乎不再那么刺眼,暖意丝丝缕缕透进来。
她闭上眼,左肩的隐痛和额角的微胀依旧清晰,那份如影随形的恐惧也并未消散。
但心头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坚定地,挪开了一道缝隙。
顾意欢压低声音问:
“清清,是我妈打来的那个电话吗?她说什么了?”
姜清清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脆弱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轻轻拍了拍顾意欢的手背,声音疲惫,却不再空洞:
“阿姨说,外面那些新闻都是假的,你哥在帮我查害我的人。”
顾意欢眼睛一亮,声音轻快起来:
“我就知道!我哥怎么可能…”
“是啊...”
姜清清低声应着,目光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天际线,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凝聚。
车子在楼下停稳,姜清清挥手和顾意欢告别。
午后的风佛过她额前的碎发,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最后一丝迷茫和脆弱被彻底剥离,只剩下冷静。
该面对的,躲不掉。
姜清清走进熟悉的大平层,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入。
她刻意不去想那条阴魂不散的威胁短信,转而忙碌地修改着因车祸耽搁的工作室开业公告。
指尖敲击着键盘,姜清清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
布满血丝的眼睛,沙哑的声音,为了她“一夜没合眼”的奔波…
纳兰玫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她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期待与忐忑交织在一起。
“嘟…嘟…嘟…”
刺耳的等待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一声,两声,三声...
没人接听。
心一点点沉下去。
不死心地再拨一次,依旧是冰冷的忙音。
“可能在忙…或者信号不好…”
姜清清安慰自己,却怎么也压不下那丝不安。
纳兰玫的话犹在耳边——他在为她拼命。
不能打扰他。
可思念像藤蔓般缠绕在姜清清的心间,越勒越紧。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去他们的“家”。
那栋别墅,那里有他的气息,有他们的回忆。
也许...也许他会在那里?哪怕只停留片刻,她或许能碰上?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按捺不住。
她抓起笔记本电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驱车前往那个熟悉的地方。
车子驶入幽静的山路,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当熟悉的院门轮廓在车灯下显现,她几乎屏住了呼吸——
门缝里,竟透出暖黄的光!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将车停进院中,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输入密码。
“咔哒。”
厚重的院门无声滑开。
暖融的光晕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本该是归家的温暖慰藉。
然而——
客厅明亮的灯光,毫无遮拦地将厨房里那刺眼的一幕,狠狠钉进了姜清清的眼瞳,也钉穿了她的心脏!
宽敞明亮的厨房里,顾言正站在江晚怡身后。
他微微俯身,一手扶着江晚怡握着厨刀的手,另一只手指点着砧板上的食材。
江晚怡侧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认真聆听。
两人的身体贴得极近,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们亲密的剪影。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轰——!!
世界在眼前彻底崩塌粉碎。
尖锐的耳鸣再次吞噬了一切声音。
纳兰玫掷地有声的维护言犹在耳:
“他心里只有你一个!”
“他在为你拼命!”
“纯粹是公事!”
假的!
全都是假的!!
彻头彻尾的谎言!!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背叛的剧痛,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将她吞没!
比刹车失灵冲向悬崖那一刻,更强烈的窒息感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姜清清死死抱住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坚硬的棱角硌得生疼。
“啪嗒。”
钥匙从无力的指尖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厨房里的低语和轻笑声,戛然而止。
顾言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过客厅温暖的光线,精准地捕捉到了僵立在冰冷玄关阴影里的姜清清。
她脸色苍白,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他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震惊。
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痛楚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快得如同幻觉,瞬间又被强行压下。
江晚怡也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一抹甜腻的微笑:
“姜小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呀!”
顾言松开了握着江晚怡的手,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看着姜清清,薄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整个空间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顾言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在姜清清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既然你看到了,那正好,我们分手吧。”
“分手吧……”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在姜清清脑海中炸裂。
左肩的伤,额角的痛,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只剩下顾言那张冰冷决绝的脸,和那三个字带来的、足以将她灵魂都撕裂的剧痛。
原来,他所谓的“拼命追查”是假的!
他杳无音讯的“忙碌”是假的!
他心底“只有她一个”更是天大的笑话!
“呵……”
一声极轻、极淡的冷笑,从姜清清苍白的唇间逸出。
那笑声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凉和死寂。
她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
江晚怡在一旁焦急地开口,声音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
“阿言,你怎么能这么说,姜小姐,你别听他胡说,快进来坐,尝尝我刚学的菜?味道应该还不错的……”
刚学的菜,这四个字,被她刻意放柔,却像一把盐,狠狠洒在姜清清血淋淋的伤口上。
姜清清最后看了一眼顾言。
那双曾盛满她整个世界的深邃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
她猛地转身!
浓稠的夜色瞬间吞噬了她单薄的身影。
姜清清紧紧抱着笔记本电脑,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漆黑中跌跌撞撞地逃离。
身后,那扇象征着温暖和爱的大门,在她逃离的瞬间缓缓合拢,隔绝了所有的光,也埋葬了所有的过往。
门内。
姜清清消失的刹那,顾言冰冷面具碎裂。
垂着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咯咯”作响,青筋暴起。
他死死盯着紧闭的门,目光似要穿透,锁住那逃离身影。
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痛苦漩涡,那些无法言说的秘密和沉重的枷锁,几乎要将他撕裂。
江晚怡静立身后,看着他紧绷侧影,嘴角勾起胜利弧度。
她声音轻柔提醒:
“阿言……火候过了,菜……要糊了。”
顾言的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却依旧僵硬。
窗外,夜风呜咽,似提前奏响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