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定疆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帐篷中央。
他身上的作战服还沾着外面的尘土，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味，瞬间冲散了指挥部里凝固的绝望，换上了一种更具侵略性的压迫感。
他站定在李舟面前，两人相距不到半米。魁梧身材，像一堵墙，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李舟完全笼罩。
“李参谋。”骆定疆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子。
“你的分析，很精彩。”他顿了顿，转向战术大屏，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可惜，战场也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了你的纸上谈兵，一文不值。”随后他猛地转回头，目光如炬，死死地盯在李舟的脸上。
“我承认，你的情报玩得很溜，能从一堆信号里看出花来。但战争，不是在沙盘上画线！我的兵，在外面等着冲锋的命令，不是为了缩在这里，听你分析什么狗屁的电磁脉冲！”
他刻意加重了“参谋”两个字，鄙夷和不屑，毫不掩饰。
这番话，像一根火柴，扔进了早已堆满干柴的帐篷里。几名同样出身一线作战部队的骆定疆的亲信军官，眼神开始变化。他们看向李舟的目光，多了一丝怀疑和排斥。
骆定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猛地转身，面向帐篷内所有的军官，挺直了胸膛，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是第一空降师猛虎特战营！是帝国的尖刀！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拳头！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海军来的，一个连枪都还没摸热乎的参谋，来教我们怎么打仗？！”
“耻辱！”
最后两个字，如同洪钟，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帐篷里，气氛瞬间从冰点，被加热到了沸点。
骆定疆没有停下，他一个标准的转身，面向脸色难看的副师长赵凯。
“啪！”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报告赵师长！我，第一空降师直属特战旅，猛虎营营长，骆定疆！”
“请求您，立即解除李舟的临时战场指挥权！收回他对前线作战单位的临时指挥！”
“我请求率领猛虎营出战！我们有信心，用最原始的方式，撕开王宫的防线！第一空降师的荣誉，不能由一个外人来断送！”
赵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
骆定疆的请战，是一把双刃剑。
批准？
不仅是他要违抗Gdc指挥中心的任命，而且他亲眼看到了AI的恐怖，这就是让全师最精锐的特战营去送死，去当那台AI的活靶子。
不批准？
空袭惨败，士气已经跌入谷底。如果再压下全师公认的“矛头”，这支部队的军心，就彻底散了。
他嘴唇翕动，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帐篷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就在他即将做出那个艰难决定的瞬间。
一道身影，不急不缓地，向前走了一步。
李舟。他走到了骆定疆和赵凯之间，正好挡住了骆定疆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他脸上没有丝毫怒气，也没有被羞辱的窘迫，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骆营长。”李舟开口了，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问你几个问题。”骆定疆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呵斥。李舟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王宫外庭那堵三十米高的城墙，上面布设的自动无人机枪塔，火力交叉覆盖网一共有多少个射击死角？具体坐标是多少？你准备怎么端掉它们？”
骆定疆瞬间语塞。他研究过王宫的结构图，但谁会去计算这种东西？在他的战术理念里，火力压制，强行突破，战士们想办法端掉就完事了。
李舟的第二个问题紧随而至。
“庭院里布设的热成像地雷，触发它的最低体重阈值和温度阈值，分别是多少？你的士兵会不会第一时间被判定为高价值目标，从而触发感应地刺矩阵？”
骆营长的脸色开始涨红，他发现自己一个都答不上来。
李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骆定疆引以为傲的勇气。
“内廷那四座定向能武器塔台，从防空模式转为对地清扫模式，需要三秒。它的有效扫描半径是八百米，锁定一个标准作战班组，需要零点二秒，开火到清除，只需要两秒。”
“即使你攻破第一道城墙，从城墙内发起冲锋的位置，到内廷宫殿门口，有六百米的开阔地。骆营长，你准备用什么姿势，在几秒内，冲过这六百米？”
整个指挥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李舟嘴里蹦出的这一连串精确的数字，给震住了。
李舟看着脸色由红转为铁青，再由铁青转为惨白的骆定疆，说出了最残忍的结论。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勇气，你的战术，你引以为傲的战场经验，在那台AI的计算模型里，连‘敌人’这个标签都算不上。”
他的声音压低了，凑到骆定疆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
“你和你的兵，只是一串即将被清除的‘冗余数据’。”
“你带着他们冲进去，唯一的贡献，就是为那台AI的作战数据库，增加几个新的案例。你不是带他们去打仗，师送他们去屠宰场。勇气，在绝对的算力和精准打击面前，一文不值。”
骆定疆浑身一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李舟不再看他，仿佛他已经不值得自己多关注一秒。
他转过身，对上赵凯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平静地扔出了最后一颗炸雷。
“报告赵师长。虽然刚才的空袭失败了，但是我已经找到了那台超级AI的……”
李舟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