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悦的声音微微发颤，“您说得对，春日宴确是良机，女儿确实疏忽了。前世春日宴确实出了事情，若我们能浑水摸鱼，未尝不能除掉她。”
她故意停顿，没有说透，但母女二人目光交汇，彼此都明白了那未尽的狠毒之意。
雕花窗棂外，暮色四合，染上了一层深沉的靛蓝。
江绫月坐在圈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疑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秦夫人的转变，实在太过突兀，太过蹊跷。
据云嫦所说，前一阵子还言辞凿凿，句句不离太子殿下如何英明神武，是国之储君的不二人选，仿佛五皇子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背景。
可今日，这风向竟转得如此生硬，直接叫江锦悦选择依附五皇子了！
若非如此，皇后怎么会突然带着皇上的圣旨过来？
是什么，能在短短数日内，让这位精明的秦夫人彻底推翻之前的判断？
还有玉佩。
这玉佩背后牵扯的旧事，连常姨都未必完全知情，遑论外人。
秦夫人是从何处得知这玉佩不仅是信物，更关联着一桩几乎被遗忘的定亲？
当时秦夫人突然派云嫦来取玉佩，到底是为什么？
江绫月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或许真该诈上一诈了，秦夫人或许知道这玉佩到底是和哪家定的亲。
那枚足以乱真的假玉佩已到了秦夫人手中，就看她如何应对，又会引向何方。
纷乱的思绪中，一个更离奇的念头出现在江绫月头脑中。
难道不止我一个人穿越了？
或者有人重生了？
这个想法虽然荒谬，但江绫月隐隐觉得或许这就是真相了。
她自己的灵魂来自异世，若再有人带着前世的记忆归来，知晓未来的走向，那也不奇怪。
这就能完美解释秦夫人为何能如此精准地预见并押注五皇子！
甚至，连玉佩的秘密，也可能是前世的某个知情者泄露的。
那么自己的底牌呢，自己的空间呢？对方是否也知道了。
不，不对，不能自乱阵脚，江绫月很快冷静下来，她指尖轻点桌子。
若对方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当时就不会露出那么震惊的表情了。
秦夫人明显是在震惊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没有死在她的杀手下。
这就说明，在这个所谓的前世，自己并没有从联邦穿越过来。
江绫月轻笑，那么这一段时间，她的表现一定很让秦夫人大惊失色吧。
对方或许还在按照固有的思路行动。
那明日自己这一招，秦夫人又打算如何接呢？
第二日
京城宴会，各大学子才子风流才子，都聚集在望京楼。
柳文轩身着半旧青衫，向众人拘谨拱手，“诸位兄台雅聚，文轩叨扰。”
寒门出身的他，言行间带着抹不去的恭谨小心。
常思林和马辰身处角落，与席间几位衣着锦绣、气度矜贵的世家公子，无形中隔开一道鸿沟。
木程轻摇折扇，目光掠过马辰朴素的衣衫，唇角微撇，对身旁的蓝博说道，“没想到，泥腿子也来附庸风雅了。”
蓝博眼皮未抬，话语轻蔑，“什么解元，那北方的蛮夷之地的解元，如何和我们这里的人比？”
常思林面色不变，今日他来，不是为了呈口舌之利。
他的目光转到今日的主角身上，这就是绫月的未婚夫了，如此不堪。
只见赵文博歪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脸色灰败，眼下乌青。
身上华服也掩不住他的疲惫与烦躁。
他强打着精神应付了几句恭维，声音沙哑，昨日被父母打得太狠，此刻浑身酸痛，精神恹恹。
一想到自己还是要娶江绫月，他就一阵烦躁。
木程瞥了一眼赵文博，突然轻声说道，“蓝兄可曾听闻永宁公主昨日病症发作的事情？”
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正是，”另一人接口，目光若有似无飘向赵文博，“不知哪里来的莽撞之徒，惊了凤驾。”
蓝博最是炮仗脾气，此刻又被点燃了，“是哪个家伙没长眼睛？”
昨日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此刻气氛微妙，几乎所以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赵文博身上了。
赵文博握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句句如针，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脸色由白转青，额角青筋隐现，猛地灌下一杯冷酒，辛辣入喉。
不知道为什么，木兄突然不理会他了，如今，还带着众人用言语伤害他！
连常思林和马辰这等乡下人也能鄙视他了！
不会都是被皇后下破胆了吧？一个女人罢了，也值得都怕成这样？
当想起母亲的叮嘱，赵文博没有说话，继续喝闷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蔓延时，一名青衣小厮匆匆入内，神色慌张地在木城耳边低语。
常思林抬起眼皮，与马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马辰立刻扬声，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何事惊慌？”
小厮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满座听清：“回禀公子，门外有一老丈，非要进来讨还公道。”
他目光飞快扫过赵文博，又迅速垂下，“说是这里有人做出了强占民田、逼死人命之恶行！求在座青天老爷做主！”
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这事和谁有关了。
赵文博心头剧震，不祥的预感，这是怎么了，一天天的，到处是要害他的人！
马辰面露惊诧，转向常思林：“竟有此事？常兄以为该当如何？”
常思林目光平静掠过席间众人，声音沉稳有力，“击鼓鸣冤，必有切肤之痛。我等虽非有司，然读圣贤书，亦当闻民间疾苦。”
这番话说得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几位世家子弟虽面露不屑，却也一时无法反驳。
木程心中冷笑，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木程起身，一改之前对常思林的鄙视，反而接了话茬，“正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既求到读书人面前，岂能置若罔闻？”
他环视一周，尤其看向几位世家公子，语气恳切。
常思林虽不知木程为何突然参与进来，但有人一起唱戏，他自然是乐意的。
木程声音陡然拔高，做出了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若确有冤情，我等读书人，更该仗义执言，上达天听！请那老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