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猛地甩开郭秀娟的手,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李玉琴,里面瞬间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你这个老贱人!”
一声尖利的童音划破了院子里的寂静!
“不许你抢我家的东西!不许你卖我家的房子!”
李小亮像一头发了疯的小牛犊,嘶吼着,猛地朝李玉琴冲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头狠狠地撞在了李玉琴的小腹上!
李玉琴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撞撞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大步,才勉强站稳。
她低下头,看着这个满眼通红、还想再次扑上来的小男孩,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下一秒,她抬起了脚。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了李小亮的肚子上!
“嗷——!”
李小亮像个破麻袋一样被踹得倒飞了出去,一屁股摔在地上,张开嘴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李国军和李国勇都看傻了。
李玉琴却连看都没看地上的李小亮一眼。
她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脸色惨白的李国军。
“看到了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讥诮,“这就是我曾经最疼的侄子?”
“张口‘老贱人’,闭口‘老贱人’。”
她忽然笑了,笑得李国军头皮发麻。
“李国军,你倒是跟我说说。”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懂什么叫‘老贱人’?”
“是不是你们两口子,每天在家里就是这么骂我的,所以他才学得这么好,张口就来?”
“你——!”
郭秀娟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发出一声尖叫,疯了似的扑到儿子身边,一把将哇哇大哭的李小亮搂进怀里。
她一边检查儿子的伤势,一边抬起头,一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李玉琴。
“李玉琴!你是不是疯了!”
“他还是个孩子!他才多大!”
“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李玉琴的心,的确是石头做的。
不,比石头还硬。
是上辈子被这群所谓的亲人,用血泪和怨恨,淬炼了千百遍的寒铁。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被撞到的小腹。
那里还隐隐作痛。
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孩子?”
她讥诮地重复了一遍郭秀娟的话,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个还在干嚎的李小亮身上。
“他这样的货色,长大了也是个祸害。”
“既然敢动手打人,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小,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挡箭牌。”
李国军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
因为李玉琴说对了。
郭秀娟平日里在家里,骂得比这难听的多了去了。
什么“老绝户”、“扫把星”、“贴钱货”,张口就来。
李小亮,不过是把那些话学了去,有样学样罢了。
地上的李小亮见没人帮他,哭声一顿,怨毒的眼神再次锁定李玉琴。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随手就从地上抄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想也不想就朝李玉琴的头上砸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快放下!”
李国军的魂儿都快吓飞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地抓住了李小亮扬起的手腕!
李玉琴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平静得让人发毛。
“让他砸。”
李国军手上的力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李玉琴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你让他砸。”
“只要他今天能砸到我一下。”
“明天,我就叫人来,把你们这房子,一砖一瓦,全都给推平了。”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李国军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毫不怀疑李玉琴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个大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大姐了!
她是真的会要了他们一家子的命!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李国军积攒了一肚子的憋屈和怒火,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猛地回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向了郭秀娟!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压低了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恨意。
“整天跟村里那些长舌妇混在一起,学了些什么腌臜话!”
“现在好了!要把我们一家都害死你才甘心是吗?!”
“还不赶紧把这小畜生给我拉回屋里去!”
郭秀娟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心里又怕又恨。
她狠狠地剜了李国军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然后,她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一把扯过还在挣扎的李小亮,连拖带拽地往屋里走。
“我不走!我要打死那个老贱人!爸!你放开我!”
李小亮的咒骂声,随着房门的“砰”一声关闭,戛然而止。
院子里,终于又恢复了死寂。
李玉琴像是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衣角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她重新看向脸色灰败的李国军,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还钱吧。”
李国军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求饶。
“大姐……你……你再给我点时间……我……我去借……”
“我说了,”李玉琴直接打断了他,“要么给钱,要么,我现在就去把猪圈里的猪,还有那几只老母鸡,都拉走。”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看着李国军那副窝囊又怨恨的样子,李玉琴心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我李玉琴上辈子是欠了你们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我帮你们盖房子,给你们找活干,你们哪个记过我一点情?”
“就说你这个宝贝小儿子李小亮,从他生下来,是谁伺候的?”
“你媳妇郭秀娟坐月子,是我端屎端尿,熬鸡汤,洗尿布!”
“李小亮半夜发高烧,是我背着他跑了十几里山路去镇上卫生院!”
“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我得到了什么?”
李玉琴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一声:“就得到了一句‘老贱人’?”
“和一块差点砸在我头上的石头?”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一片一片,剐着李国军的脸:“李国军,我算是看透了。”
“你们这一家子,从根上就烂了。”
“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真是够恶心的。”
李国军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彻底垮了。
他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和骨头,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大姐说得对。
一字一句,都对。
他们这一家子,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冷漠、眼神锐利的大姐,心底那点仅存的怨恨和不甘,被一股更深沉的恐惧和羞愧彻底淹没。
他还能说什么?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终,李国军像是认命了一般,垂下头,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屋。
李玉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李国军这个人在她面前已经无足轻重。
她的视线,缓缓地、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转向了院子里另一个还在发愣的人。
那个刚刚还在岸上看戏,心里幸灾乐祸的二弟,李国勇。
李国勇脸上的那点报复的快意,瞬间僵住了。
他只觉得后背一凉,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头皮都开始发麻。
李玉琴看着他,嘴唇轻启,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的钱呢?”
李国勇的心猛地一咯噔!
来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下意识地想学着大哥的样子哭穷,可话到嘴边,对上李玉琴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多说一句废话,大姐绝对会用同样的方式,把他那点家底也给刨个底朝天!
李国勇的脸憋成了猪肝色,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拿。”
说完,他也灰溜溜地转身,回了自己家院里去取钱。
没一会儿,李国勇就捏着一沓皱巴巴的票子,重新走了过来,一脸肉疼地递给了李玉琴。
李玉琴接过来,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低下头,当着李国勇的面,一张一张地,开始数钱。
那些零零碎碎的毛票、块票,在她修长的指尖下,被捻得哗哗作响。
她数得极其认真,一毛一分,都算得清清楚楚。
那样子,不像是在数钱,更像是在清算一笔积攒了两辈子的血债。
李国勇站在一旁,看着她这副六亲不认的模样,心里又气又憋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大姐……都是一家人,至于算得这么清楚吗?”
李玉琴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抬起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等着你下次再赖掉?”
李国勇被她噎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彻底没了声。
李玉琴数完了手里的钱,眉头微微一皱。
她将那沓钱在手里拍了拍,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却让李国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差七毛二分。”
李国勇整个人都僵住了!
七毛二分?!
他都给了足足一百四十九块多了,就差这么几毛钱,她竟然也算得这么清楚?!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玉琴,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在李玉琴冰冷的注视下,满脸屈辱地再次转身,回家去翻箱倒柜,凑那最后的七毛二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