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府医温和地补充道:“小主子,甜食虽好,但不可贪多。往后要仔细漱口,更要控制着些,尤其是睡前,万不可再吃甜的了。老朽开些温和的漱口汤药,可以缓解疼痛。”
云棠依旧没吭声。
“好,是侄儿一时激动了,不过听大夫的总没错。”云衡之神情宠溺。
接着,他看向侍立在一旁的青鸢,“青鸢,传话下去,棠华院所有点心果子,尤其是甜腻的蜜饯糖糕,统统撤下。”
“奴婢遵命。”青鸢立刻应声。
“不要。”云棠一听,立刻在软榻上扑腾着小短腿抗议,小脸皱成了包子,“糖糖,棠棠的糖糖!”
她委屈地看向夏月淑,轻轻扯着她的衣袖,“月淑……糖糖……”
夏月淑虽然心疼,但也知道这是为了她好,只能柔声哄道:“小姑姑,听大夫的话,牙牙不疼了才能吃一点点。我们先养好牙牙,好不好?”
看着青鸢真的开始指挥小丫鬟撤走桌上剩下的点心碟子,尤其是那碟她最爱的蜜饯果子,云棠小嘴一瘪,果断将脑袋扭向了一旁。
一瞬后,整个棠华院顿时充满了小奶娃伤心欲绝的哭声。
夏月淑抱着她柔声哄了许久。
府医更是开了味道清苦的漱口汤药,才勉强把这小祖宗安抚下来。
可云棠的那股委屈劲儿,越来越足。
连平日里最爱的玩具小木马都不香了,只蔫蔫地趴在夏月淑膝头,大眼睛湿漉漉的,时不时还抽噎一下。
翌日,云棠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习惯性地伸出小手往枕头底下摸。
那里往常总会藏着青鸢悄悄塞给她的一小块蜜饯或糖块。
可今天,小手摸了个空。
她不信邪地又摸了摸,依旧空空如也。
“青鸢……”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委屈巴巴地看向一旁的青鸢。
青鸢面露不忍,但还是柔声道:“主子,国公爷吩咐了,这几日……都没有糖糖了。”
云棠的小嘴立刻又瘪了下去,像只被霜打了的小茄子。
早膳时,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还有特意为她准备,却连一丝甜味都没有的牛乳蒸蛋。
她拿着小银勺,戳了又戳,就是没什么胃口。
用过膳后,她蔫蔫地跑到院子里,蹲在开得正盛的一丛月季花前。
粉白娇嫩的花瓣上还挂着晨露。
云棠伸出小胖手,垂头丧气地扒拉下一片花瓣,小奶音带着浓浓的失落:
“不能吃糖糖的第一日……想它。”
又扒拉下一片:“不能吃糖糖的第二日……想它想它。”
再扒拉一片:“不能吃糖糖的第三日……想它想它想它……”
小模样可怜极了,仿佛失去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没过多久,东宫的小内侍又像往常一样,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进了棠华院。
里面装着景华琰特意让人寻来的,最新奇的甜点果子。
食盒盖子一掀开,那股香甜诱人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若是往日,云棠早就欢呼着扑上去了。
可今儿,她只是远远地站在廊下,小鼻子使劲嗅了嗅,大眼睛巴巴地望着那食盒。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角,满脸都是挣扎和渴望。
最终却只是默默地一步三回头地挪回了屋里,“再见了,我的糖糖。”
青鸢看着心疼,对那小内侍道:“劳烦回禀太子殿下,小主子近日……遵医嘱,暂时不能吃甜食了,多谢殿下美意。”
小内侍一脸惊讶和同情,接着便提着食盒告退了。
云棠趴在窗边的小榻上,望着那小内侍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丛被她揪秃了一小片的月季,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能吃糖的日子,连天空都灰扑扑的。
与此同时,周秋兰的院中。
心腹婆子脚步匆匆地进来,屏退了左右后,连忙凑到周秋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主子,查到了。这几日,清溪庄那边,的确是出大事了。”
周秋兰正对镜描眉的手一顿,眼神一冷,“说下去。”
“国公爷当时……最后王福贵当场毙命。”婆子的声音带着惊悸,“……侍卫们从庄子的鱼塘底下挖出了几大箱子兵甲……”
“什么!”周秋兰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螺子黛啪嗒一声掉在妆台上,立刻断成了两截。
她脸色煞白,瞳孔骤然收缩,满脸不可置信,“怎么这样严重?”
私藏兵甲,这可是谋逆大罪。
王福贵一个管事,哪来的胆子?又哪来的门路弄到这些东西?
还藏在国公府的庄子里……
婆子继续道:“千真万确!国公爷震怒,当场就让人把所有东西都封箱装车,带回京城了,说是要交由圣上裁决。庄子上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但重赏之下,总有那么一两个管不住嘴的……”
周秋兰的心刹那间狂跳起来。
她扶着桌沿的指尖冰凉。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从震惊转为一种莫名的精光。
“原来如此……”她低声喃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周秋兰缓缓坐回妆凳,看着镜中自己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眼底的幽光越来越盛。
“真是……天赐良机啊。”
她对着镜子,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你,注意棠华院和夏月淑的动静,只要有异常,立刻来报!”
三日后,国公府书房。
云衡之屏退左右,亲自关上门,再看向端坐在椅子正中间,小短腿还够不着地的云棠时,眼神里多了一丝叹服。
“小姑姑,”云衡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清溪庄一事,若非你机警,察觉那王福贵神色不对,又及时告知于我,后果……不堪设想。你立了大功,替国公府,也替我们所有人,避过了一场泼天大祸。”
音落,他走到书案后,打开一个厚重的紫檀木匣。
里面躺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玄铁令牌,几本簇新的账簿,以及一叠厚厚的契书。
“小姑姑年纪虽幼,心智却远超常人,这份警惕与洞察力,许多大人都自愧不如。”
云衡之将匣子轻轻推到云棠面前。
“侄儿思虑再三,决定将名下部分产业,正式交由小姑姑看管。”
他拿起盒中的令牌,“这枚令牌可调动府内部分人手,这几处田庄铺面的收益,日后便直接归入小姑姑的私库,可由青鸢帮你打理账目。如何用度,全凭小姑姑心意。”
云棠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那枚有些厚重的令牌和厚厚的契书账簿。
她伸出小胖手,好奇地翻了翻最上面那本账簿。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她大多不认识,但纹银、两这些字眼,还有后面跟着的一长串数字,她是懂的。
这几日一直皱巴巴的小脸,总算是松开了些。
“真的……都归我管?”她仰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
那双大眼睛里重新亮起了一抹光。
“自然。”云衡之肯定地点头,眼中带着笑意,“小姑姑只需偶尔听听管事们的汇报,看看账册是否清晰即可。若有不懂,随时问侄儿或青鸢。”
从书房出来,云棠抱着那个对她而言有点大的紫檀木匣,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回到棠华院,她立刻把匣子宝贝似的塞给青鸢,小手指着账簿,煞有介事地吩咐,“青鸢,收好,以后你家主子的银子,越来越多啦。”
没过多久,云棠就真切地感受到了多多的银子是什么概念。
月底,青鸢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小锦盒,笑着向她汇报:
“小主子,这个月您名下那几个庄子和铺子的出息,刨去各项开支,净利纹银二百三十两,都在这儿了。比您原先的月例银子,可是多了十倍不止呢。”
锦盒里是码放整齐的银票和几锭小巧的银元宝。
云棠看着那盒银光闪闪,小嘴微张,伸出小胖手摸了摸冰凉的银锭子,又拿起一张银票,偏着脑袋仔细看了看。
她掰着小指头算了算自己以前的月钱,再想想这一盒子……
大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发财了的满足感。
“哇!”她忍不住小声惊呼,把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小脸上满是欢喜。
她甚至开始琢磨,等牙不疼了,她要用自己的银子,去买最大最甜的糖葫芦,买好多好多。
反正……她现在有的是钱钱了。
想到此,她对着那盒银子,得意地笑了笑。
她仰头看了看天。
不能吃糖糖的日子,似乎……
也没那么灰暗透顶了。
看着怀里的锦盒,云棠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着。
果然还是银子最有安全感。
她伸出小胖手,费力地打开锦盒盖子,看着里面银光闪闪的元宝和崭新的银票。
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
“青鸢,”她奶声奶气地唤着,小胖手在锦盒里摸索着,先是抓出一小锭银元宝,想了想,又抓出几张面额小些的银票,一股脑儿塞到青鸢手中,“喏,给你。”
青鸢连忙止不住地摆手,神情惶恐,“小主子,这可使不得,伺候您是奴婢的本分,哪能再要您的银子?您快自己收好!”
云棠小脸一板,“我让你拿着就拿着,主子的银子多,赏你哒,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