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口中藏毒!”云衡之猛地站起身,眼神冰冷。
他一字一句道:“这毒,可不常见,背后那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随后,他视线落在那几箱冰冷的兵甲上。
“所有搜查出来的东西,搬上马车,带回京城,届时交由圣上裁决。”
云棠被捂着眼睛,小手不安地抓着夏月淑的衣袖。
她安静地靠在夏月淑怀里,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小嘴紧紧抿着。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王福贵尸体旁那滩乌黑的血迹,偶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一时间,庄内只有铁箱被搬动时发出的沉重碰撞声和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
夏月淑脸色苍白,紧紧抱着云棠,看着一片狼藉的鱼塘和忙碌的侍卫,忧心忡忡地开口:
“国公爷,王福贵已死,这清溪庄……一时半刻怕是找不到合适的管事,庄务恐要荒废了。”
云衡之目光扫过被挖开的泥塘和正在装车的兵甲,“此庄位置极佳,田土肥沃,若没有这些魑魅魍魉在其中作祟,每年的出息确实相当可观。就这么丢弃掉……确实可惜。”
他话音方落,云棠毛茸茸的小脑袋便从夏月淑怀里钻了出来。
云棠看向云衡之,奶音带着一丝软糯,又带着点小得意,脆生生道:“问我问我,窝这里有人选呀!”
“嗯?”云衡之一怔,垂眸看向云棠。
夏月淑也惊讶得睁大了眼。
云棠小脸微红,但还是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这里真的有人选!”
短暂的惊愕过后,云衡之面上一喜。
他不禁大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云棠软乎乎的小脸蛋,“哈哈哈,好,不愧是本公的小姑姑。”
见现场正好清点完成,云衡之当即大手一挥,“清点完毕,即刻封存,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
翌日辰时。
国公府宽大的马车便驶离了清溪庄。
车内。
云棠靠在夏月淑怀里,小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大眼睛却亮得出奇,丝毫不见胆怯。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摸着腰间的小包,里面似乎还放着几颗色彩鲜艳的糖纸。
云衡之坐在对面,脸色沉凝。
眉宇间的戾气已消散不少。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长长吁出一口浊气。
夏月淑轻轻拍着云棠的背,目光落在云棠虽稚嫩却异常沉静的小脸上,想起她在庄上经历的种种,心中又是后怕又是骄傲。
他的这个小姑姑……
实在太不一般了。
云衡之不由感慨道:“真没想到,小姑姑竟能在无意间寻到能接手清溪庄的人选,真是解了当下燃眉之急,帮了大侄子大忙了。”
他顿了顿,“待回府安顿好,这清溪庄,便记在小姑姑名下吧。”
云棠正被夏月淑轻拍着,闻言抬起小脑袋,大眼睛里满是懵懂,她偏了偏头,手指着自己,“给窝哒?”
夏月淑也略感意外,随即柔声解释道:“是啊,小姑姑。这清溪庄可是个宝地,若经营得当,每年出息丰厚得很呢。以后庄子的收益,都是小姑姑的私房钱,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云棠眨巴眨巴眼睛。
片刻后,她小脸一扬,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哦,那大侄子还挺孝顺的嘛!”
“噗嗤……”
夏月淑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连外面赶车的车夫肩膀都可疑地抖动了一下。
车厢内原本沉凝的气氛,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就连向来严肃的云衡之也朗声大笑起来。
坐在角落的云璋,目光一直静静落在云棠身上。
看着小姑祖那副天真又狡黠的小模样,听着满车的笑声,他放在膝上的手却微微攥紧了些。
这次清溪庄的凶险,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护住小姑祖。
笑声渐歇,云衡之看着云棠,眼底掠过一丝后怕和歉疚,声音低沉了些:“此次清溪庄之行,险象环生,让小姑姑受惊了,是侄子思虑不周……”
云棠却立刻摇了摇小脑袋,打断了他的自责,小脸上满是认真,“才不是呢,来庄子是棠棠自己决定的呀,跟大侄子没关系。”
她甚至还伸出小手,像模像样地拍了拍云衡之放在膝上的大手背,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大侄子补药担心啦。”
她顿了顿,似乎很自然地想到了接下来的事,软糯的童音清晰地问了出来:“大侄子有想好回去后,要怎么面对煜王……还有圣上了吗?”
话音落下,车厢内便瞬间静了下来。
夏月淑面上的笑容一僵,抱着云棠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云璋猛地抬眼看向云棠,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云衡之瞳孔骤缩,目光扫过车厢内外的每一个人。
他周身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声音低沉冷冽:
“今日车内车外所有人,关于小姑姑在清溪庄的所言所行,尤其是方才之言,一个字都不许泄露,若有半句闲言碎语传出,休怪本公不讲情面。”
他看向一旁的青鸢,“青鸢,你亲自去办,所有见过小姑姑,听过小姑姑说话的下人仆役,都给本公好好提醒一遍,东宫留下的人,同样如此!”
青鸢立刻垂首,姿态恭敬无比,“奴婢遵命,此事定当办妥,请国公爷放心。”
云棠靠在夏月淑怀里,看着云衡之雷厉风行地下达命令,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决绝,小脸上露出了然又满意的神情,安心地闭上眼假寐。
马车一路平稳,驶回了国公府。
一踏入棠华院,云棠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夏月淑的手,小跑着进了内室,还煞有介事地回头吩咐青鸢:“青鸢,我要和月淑侄媳说悄悄话,别让人进来哦。”
青鸢唇角含笑,轻笑了声,“是,主子。”
随即,门扇被轻轻合拢。
内室里熏着淡淡的安神香。
云棠脱了小靴子,爬上软榻,盘腿坐好,小脸上还残留着一点倦意,但那双大眼睛却闪烁着迫不及待分享的光芒。
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点心果子。
有松软香甜的云片糕、晶莹剔透的水晶饺、裹着糖霜的蜜饯果子、小巧玲珑的栗子酥。
都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云棠说得兴起时,小手也没闲着,捏起一块云片糕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月淑,你说圣上看到那些铁家伙会不会也被吓一跳?”
她一边说,小手一边飞快地在点心碟子间穿梭。
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嘴角还沾着一点糖霜和酥皮碎屑。
夏月淑仔细地用手帕替云棠擦去嘴角的点心屑,柔声应和着。
不知不觉,桌上的点心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小半。
云棠满足地打了个小饱嗝儿,还想伸手去够最远的那碟蜜饯果子。
夏月淑瞧着她圆滚滚的小肚子,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握住她的小手腕,柔声提醒,“小姑姑,缓一缓再吃可好?再吃小肚子要撑坏了,到时又该难受了。”
云棠动作一顿,看了看那诱人的蜜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鼓鼓的小肚子,一脸意犹未尽,但还是乖乖地缩回了手,靠回夏月淑怀里,又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儿,“……哦,好叭。”
翌日清晨,云棠刚用完一小碗温热的牛乳燕窝羹。
正盘腿坐在铺着软垫的窗边软榻上,聚精会神地摆弄着一只精巧的彩绘小木马。
她的小手指灵活地拨动着木马能活动的四肢,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景华琰几乎是闯了进来,额角带着一层薄汗,几缕发丝微乱地贴在鬓边,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焦灼。
他一进门,目光便牢牢锁住正坐在软榻上摆弄小玩意儿的云棠。
见她小脸红润,眼神清亮,景华琰紧绷的肩膀才猛地松懈下来。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软榻前,半跪下来,视线落在云棠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小家伙,你可算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伤着?”
那语气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云棠放下小木马,骨碌一下从软榻上滑下来,稳稳地站在他面前。
她站在原地慢悠悠地转了一个圈。
月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甚至还特意踮了踮脚尖,伸出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最后仰起小脸,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奶声奶气又笃定地问:“没有受伤呀!你看我,是不是好好哒?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哦!”
看着她这副样子,确认她确实毫发无伤,景华琰那颗狂跳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笑容驱散了眉宇间所有的阴霾,带着少年特有的明朗。
景华琰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都轻快了许多,“是是是,好好哒,我们小云棠最厉害了!”
他缓缓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她的发顶。
又怕自己方才跑得太急手上沾了灰,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最终只宠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