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明星稀,国公府内一片宁静。
府内偶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盛花院内。
祝欢颜蹙着眉头,看着对面的人,语气狐疑,“这样真的有用吗?”
她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脸颊,眸光微闪,“国公爷喜欢的便是我这张脸,若是到时真的受了伤怎么办?”
周秋兰低垂着眸子,不紧不慢地捋了捋手中的锦帕,“当下这种情况,只能使用非常手段,否则再过段时日,你便只能永远待在这盛花院了。”
音落,她站起身,看了看四周,“办法已经告诉你了,用不用就看你自己了。”
祝欢颜咬了咬牙,片刻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秋兰淡然一笑,伸手摸了摸耳边的发丝,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祝欢颜招来心腹丫鬟,压低声音道:“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丫鬟轻嗯了声,“准备好了,主子放心,奴婢行事隐晦,查不到主子身上来。”
祝欢颜深吸了口气,嘴角微勾,“你做得很好。”
一刻钟后。
云棠抱着软枕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嘟着。
忽然,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和若有似无的焦糊味猛地钻进她鼻子里。
她皱了皱小鼻子,迷迷糊糊地蹬了下腿,翻个身,把小脸埋进被里。
但那气味和声音似乎变得更清晰了。
这味道……
不对!
云棠猛地睁开眼,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侧过头去,黑暗中,隐约看到窗外天光的方向似乎透着一抹橘红。
“青鸢,青果。”她一个骨碌爬起来,对着外面呼喊。
青鸢青果闻声赶来,见自家主子竟然想要下来,连忙快步上前,“主子,怎么了?”
“有烟味。”云棠踮着脚尖指向西边,“快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青鸢心头一紧,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瞬间涌了进来。
紧接着,她清晰地看到盛花院那边分明就是走水了!
“不好。”青鸢脸色骤变,猛地关上窗,“是盛花院那边走水了!”
青果闻言也立刻冲了过来。
却见云棠已经自己滑下了床,小短腿站在地上,焦急地问,“哪里?哪里走水了?”
“回小主子,是祝姨娘住的盛花院。”青鸢语速极快,一边麻利地给云棠披上外衫,“青果,你守着主子,我去叫人,立刻通知各处!”
青鸢转身就往外冲,边跑边扯开嗓子高喊,“盛花院走水了……”
“走水啦,走水啦。”
府中下人们十分焦急地喊着。
各处的灯火依次亮了起来,国公府内顿时乱作一团。
铜锣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仆役们提着水桶慌慌张张地来回奔跑。
云棠被青果紧紧护在怀里,站在棠华院门口廊下。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睛一眨不眨。
“大侄子呢?”她突然问道。
青果低声道:“国公爷已经赶过去了。”
云棠偏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几日祝姨娘没有什么异常吗?”
青果犹豫了一下后,轻声开口,“有时她会把身边所有人都避开,我们的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云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抬眼,目光直直地望向盛花院。
火势直到寅时才被彻底扑灭。
盛花院被烧毁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焦糊味。
原本精致的屋子现下更是惨不忍睹。
祝欢颜被抬出来时,浑身湿透,脸上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
她的衣裙烧焦了大半,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可怖的红痕。
云衡之匆匆赶来时,正听见她气若游丝地唤着,“国公爷……国公爷……”
祝欢颜艰难抬眼,看到云衡之时,顿时眼前一亮,两行清泪顺势流了下来。
她略微伸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云衡之,“国公爷……救救颜儿好不好?”
云衡之呼吸一窒,瞧着眼前的人,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和她见面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祝欢颜,也是这样奄奄一息地看着他,求着他救她。
他眸光微闪,没有犹豫,迅速上前一步,弯腰将祝欢颜搂在怀中,“快,请大夫。”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了?”周秋兰急急忙忙赶到,看到眼前一幕,不禁说了一句。
祝欢颜双手软趴趴地搭在云衡之脖颈,费力地勾了勾唇,“颜儿盼得您好苦……”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她便扭头彻底晕了过去。
云棠站在人群边缘,往里望去。
火势来得太巧,灭得又太快,祝欢颜伤得更是恰到好处。
她踮起脚尖,视线扫过烧得焦黑的房梁,又落在那被云衡之抱在怀里的祝欢颜身上。
那双脏污的手看似无力地搭在云衡之颈间,可指尖分明在微微发颤。
“主子。”青果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这儿烟味重,咱们先回吧。”
云棠轻轻摇了摇头,迈着小短腿挤到了最前面。
她正巧听见云衡之沉声吩咐着下人,“盛花院抓紧修缮,在此期间,祝姨娘暂住乘风轩。”
周秋兰立刻接话,“国公爷放心,弟媳定会帮着安排妥当。”
云衡之点点头,抱着祝欢颜大步离开。
经过云棠身边时,祝欢颜突然微微睁眼,冲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云棠背着小手,歪头目送他们远去。
“国公爷,祝姨娘没事吧?”夏月淑一脸慌张,见到云衡之怀中的祝欢颜时,连忙急急地问道。
云衡之脚步微顿,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夫人的睡眠还真是好。”
还没等夏月淑反应过来,眼前便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云棠仰着小脸看向夏月淑,“侄媳妇怎么现在才来?”
月淑侄媳作为国公夫人,按理说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应当第一时间出面的。
现下所有人前前后后都忙完了,她才慢悠悠赶来。
也难怪大侄子说话阴阳怪气了。
夏月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微蹙,“说来也怪,也不知怎的,方才那么大的动静竟没把我吵醒。”
“我一觉醒来就发现外面已经变了模样。”她低头看着云棠,眼中满是困惑。
云棠眼珠一转,立刻伸手拽了拽夏月淑的衣袖,“走,一起去看看。”
兰香居内。
云棠刚踏进门就皱起了小鼻子,一股浓郁的熏香气息猛地窜进了鼻腔。
夏月淑见云棠神色似乎有些不对,连忙关心的问道:“小姑姑可是不习惯这安神香的味道?我这几日总睡不好,这才想着用些香......”
“太浓了。”云棠打断她,小短腿噔噔噔跑到香炉前,踮着脚往里看,“这香用了多久呀?”
“约莫四五日了。“夏月淑垂眸认真想了想,“这个还挺有用处的,这几日我睡眠好了不少。”
话音刚落,云棠直接啪地合上香炉盖子,小手一抬,“撤了。”
接着,她侧身转向青果,“明日从我那儿拿些安神的香来。”
青果会意,立刻上前将香炉端了出去。
云棠在屋里转了一圈,鼻子不停地嗅着。
忽然,她停在夏月淑的床榻边,“不对,还有别的味道。”
夏月淑一惊,“什么味道?”
云棠没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可能是我闻错了,太晚啦,棠棠要接着回去睡觉觉啦,月淑侄媳再见。”
夏月淑轻点了点头。
送走云棠后,夏月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小姑姑向来聪慧,方才小姑姑分明就是话中有话。
外面闹了这样大的动静,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
只有身为国公夫人的她姗姗来迟。
她眸光微眯,似乎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她立刻召集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
她将眼前人都扫视了一遍,视线停留在最近的一人身上,冷声问道:“这几日都有谁进过我的寝房?”
众人面面相觑。
突然,一个小丫鬟怯生生上前说着,“昨儿个午后,翠儿好像进来过,她说是为了给您替换新的烛心。”
夏月淑猛地拍案而起,“去把翠儿带来!”
不到半个时辰,翠儿就被两个婆子押着跪在了夏月淑面前。
小丫鬟被吓得浑身发抖,还没等问话就全招了,“主子饶命啊,奴婢也不想这样,实在是祝姨娘拿奴婢的亲弟弟威胁,要让奴婢在香炉里加一些东西,奴婢才不得不照做。”
夏月淑气得指尖发颤,“好你个祝欢颜。”
她一手撑住脑袋,揉了揉头,抬手不耐烦地挥了挥,“拖下去吧。”
三日后,乘风轩。
云棠带着新做的蜜饯来看祝欢颜。
她刚踏进院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云衡之温声细语的安慰,“好好养伤,别多想。”
“国公爷,”祝欢颜的声音带着哽咽,“妾身如今是不是……变丑了?”
“胡说。”云衡之的声音更柔了些,低声安慰着她,“大夫说了你身上的伤只是看着吓人,但不会留疤,你尽管放宽心。”
见此,云棠故意踩重了脚步,里头立刻安静下来。
祝欢颜半倚在榻上,脸上缠着细纱布,见到云棠进来作势要起身行礼,“小姑姑……”
“别动别动。”云棠摆着小手,身后的青鸢立马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我给你带了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