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贱蹄子!”方处长冲上来就拧谢晓颖的胳膊,嘴里不干不净骂着:
“大家都交了伙食费,凭啥你能吃我们吃不得?林熹微那个小贱人一分钱不交,你还敢请她吃?我呸!”
谢晓颖被她拧得啊啊叫唤,眼泪都冒了出来,仍然据理力争:
“你们交了伙食费那你们自己搞饭吃嘛,凭撒子一定要吃我烧哩饭?林姐姐吃半碗豆饼饼咋了嘛?又不犯法!我自己种哩菜,自己做的豆饼饼,我请她吃那是我自己愿意……啊!”
谢晓颖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方桂芬欺凌她已经欺凌顺手了,别说尊重同事,根本就不拿小同事当人看待。
有些人,对上不拿自己当人,对下不拿下属当人。
林熹微情急之下果断出手,手里的碗一把扣到方处长脸上:
“方桂芬!你别太过分!!!”
方处长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指名道姓嚷嚷了,何况,林熹微在她眼里还是个刚入职的小喽啰。
更何况,林熹微不仅对她动嘴,还动了手!
方桂芬刚洗干净的脸,被林熹微盖了一大坨吃剩下的豆饼糊糊,那热乎乎黏腻腻的豆饼糊糊,推着切碎的葱姜蒜顺着她的脸颊,缓慢蠕动下来。
这一瞬间,天地都安静了……
方桂芬自己都呆愣住了,一旁的韩科长条件反射就是悄么么躲走。
对于韩科长来说,方桂芬是她不得不给面子的同僚,又不是她闺女,凭什么有事情她得哄一哄?
韩科长躲麻烦历来是一把好手。
谢晓颖被这副场面吓成了木鸡,胆小怕事的她,根本没想过打嘴炮会演变成武斗。
林熹微敢打方桂芬,就想过后果是什么,眼神不惧对方,迎视上去:
“大家都是来工作的公家职工,凭什么我们资历浅一些,就得承受你们颐指气使、辱骂殴打?你算哪根葱!”
方桂芬上次受这种窝囊气,还是林熹微姑姑林承华掌管单位时,这就更加激起了她的怒火:
“反了!反了你啊!反了天是不是?你又算哪根葱?跟你那死鬼姑姑一个球德性,虚伪至极!”
方桂芬的怒骂犹如爆刀子,一刀比一刀尖锐,一声比一声凄厉:
“你才多大年纪?啊?小比崽子一只,第二天来单位就敢对我这个二十年工龄的领导动手,再让你多干几天,指不定就要杀了我!”
方桂芬越骂越气,血压噌噌噌飙升,理智是什么,她已经没了:
“当年要不是你那死鬼姑姑从中作梗,我早就升职加薪调离这个鸟不拉屎的荒岛了!”
方桂芬边骂边左右看了看,一眼瞅见灶台案板上的菜刀,捞起,对准林熹微,口不择言恐吓:
“如今又来了一个你,啊?小小年纪,目无尊长,跟你那不得好死的姑姑一球样,都是老娘命里的克星,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林熹微俏脸一寒,顺手从挎包里掏出一杆枪,精致玲珑小砸炮:
“站住!”
……
方桂芬冲过来的姿势很猛,怼到枪口前,吓得老心脏扑通通乱跳,下意识又后退:
“你、你你……林熹微!你别太过分!”
谢晓颖也被吓到了,腿肚子都开始打颤:“林姐姐,这、这个枪,还是收起、收起来。”
林熹微目光凉飕飕,盯着方桂芬,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她敢持刀威胁,别怪我拔枪还击!”
方桂芬的老脸呐,一次次被林熹微踩在脚下使劲儿摩擦,皮磨烂、骨头碾碎:
“欺人太甚!林熹微,欺人太甚!!!”
林熹微立马让她知道何谓欺人太甚,咔嗒,小砸炮上膛,保险打开:
“最后再说一遍,把刀放下!”
方桂芬胸膛都快气炸了!
可惜,她清楚知道,三步之内枪最快,三步之外还是枪最快。
眼前这个情况,自己无论如何都从林熹微这里讨不到便宜。
吵架吵不过,动武刀不快,还能怎样?
憋屈如她,又不肯主动下台阶。
躲在暗处观察良久的韩科长,这才装模作样拎着半袋子大米走出来:
“哎呦!这是干啥嘛,我刚回屋找了找,这不,还有半袋子米呢,咱们煮粥吃嘛,一口早饭而已,何必大动干戈。”
韩科长轻描淡写本次冲突,想给方桂芬一个台阶下。
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当人,自然清楚韩科长的用意。
方桂芬明明心虚得不得了,还要在嘴巴上赢人:
“算求,今天就当给韩科长一个面子,她毕竟是人事科的老大,出了事,她也为难,你俩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轻饶!”
谢晓颖的表情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赶紧劝阻:
“林姐姐,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熹微手里持着“真理”,那必定得让“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不行!”林熹微自有打算,今天谁给谁下马威还不一定呢!
“某些人,仗着自己资历老、职位高,就不把我们这些小职员当人看待,随便吆五喝六践踏欺凌,凭什么?”
“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来工作,我也来工作。”
“咋?你们是职场黄世仁呀?我跟谢晓颖是职场白毛女呀?”
“少在我们身上搞‘职场阶级’,招数很下流,呸!”
“今天把话撂这里,我林熹微从来就不是软骨头!”
“相反,我被‘清缴委员会’反复教育的这些年,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是教员他老人家的原话,你们觉得呢?有没有道理?”
……
林熹微这一段话,何止是解气?简直是威胁到位。
她用教员的话收尾,还反问韩方二人有没有道理。
除了说有道理,她俩敢说一个“不”字?
这个年代,你要是思想觉悟不到位,丢饭碗吧!
呐,这就叫“阳谋”,你不赞同也得赞同,不低头也得低头。
方桂芬心里窝火,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嘴巴却一个字都不敢乱说,生怕说错话被林熹微逮住把柄。
经过两轮较量,方桂芬已经深刻领悟到林熹微的厉害。
她与韩科长对视一眼,两脸的口服心不服,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呵,教员说的话,那肯定是对的嘛。”
“嗯,你林熹微不是软骨头,知道了、知道了。”
林熹微这才关了小砸炮的保险,纳入斜挎包里。
她抬手指了指单位墙上挂着的红艳艳繁体大字:
【打】【淂】【壹】【拳】【开】【免】【淂】【百】【拳】【来】
“我们是涉外事务司,对内对外都得有骨气,挺直脊梁做人,善不欺、恶不做,再者,国际交往之中,历来秉承一个硬道理: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方桂芬与韩科长被林熹微一再训斥,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反驳,又不晓得从何反驳。
墙外。
不放心媳妇儿偷偷摸摸跟来的秦南城,端坐在军绿色敞篷吉普内,笑得格外阳光明媚:
“难怪小姑娘说自己是狸花猫,爪子果真够锋利,任何情况都敢亮剑,是我秦南城的爱人,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