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卡槽字盘”的主意一出,恪记工坊后院瞬间沸腾。
之前的憋闷一扫而空,人人像打了鸡血。
刘木根立刻带着最好的老木匠扎进木料堆。
这次只挑纹理细密、没裂痕的上好梨木和枣木。
木料锯开、刨平,按李恪要求切成半寸见方的小木块。
每一块都反复打磨,光滑平整,大小分毫不差。
刻字是难关。
刘木根特意请来西市两位专刻精细佛像和印章的老师傅。
李恪指着木块交代:“刻反字!笔画要凸出来,清楚,深浅尽量一样。”
两位老师傅手腕极稳,细尖刻刀下,木屑簌簌落下。
几天后,“之”、“乎”、“者”、“也”、“人”、“初”等常用字刻出来了,虽有手工痕迹,但字形端正,凸起均匀。
另一边,李恪亲自盯着做最核心的字盘。
他画出详细草图:一个深约一寸、比书页略大的厚实木框,四壁坚固。
框底是整块厚梨木刨得溜平。
最关键的是,框内侧两边壁上,各开出一道深而光滑的凹槽。
“老刘,”李恪指着图,“再做两根长木条!”
“木条两边削出凸榫,要正好能滑进木框的凹槽!”
“木条上面,开均匀的小方格,大小刚好卡住一个字块!”
刘木根和几个老伙计琢磨着图,眼睛放光:“殿下!这法子妙!就像滑轨!”
“把字排在这‘板’上,推进去,两边一卡死!”
“对!”李恪也兴奋起来,“卡条推进去,两头用小木楔敲紧,让它纹丝不动!”
“格子里的字块就上下左右都固定了!”
几天后,带着活动卡槽的字盘和第一批几十个梨木活字摆在院中石桌上。
所有人屏息围拢。
李恪拿起“人”字木块,小心放进活动卡条第一个小格。
接着是“之”、“初”、“性”、“本”、“善”…
他按《三字经》开头顺序,一个个放好。
字块放进去,松紧刚好,稳稳当当。
“好,推卡条进大盘!”李恪示意。
刘木根双手托着排好字的卡条,对准木框凹槽,稳稳推入。
“咔哒”一声轻响,凸榫完全嵌入。
他拿起小木楔,在卡条两头敲紧。
“晃晃盘子!”李恪对长孙冲说。
长孙冲抓住木盘边,用力一晃。
盘子里的字块纹丝不动!
他再用手去拨字块,根本拨不动。
“嘿!恪哥!真不动!你这‘机关’绝了!”长孙冲心服口服。
该着墨了。
上次刷墨的教训还在。
李恪拿出个新东西:一根裹了好几层细软棉布、捆牢的圆木辊子。
“这叫‘墨辊’。”李恪递给工匠,“墨汁调稠点,倒些在这个浅盘里。”
他指着陶碟。
“墨辊在墨盘里轻轻滚一圈,沾上薄薄一层墨。”
他示范着,用沾了墨的墨辊,稳稳地在活字版面上滚压过去。
软布均匀地接触每一个凸起的字面,墨汁覆盖上去,字块间的缝隙干干净净。
工匠学着他的样子操作。
字块表面显出均匀的黑色。
“铺纸!”李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一张裁好的麻纸轻轻盖在字盘上。
另一个工匠拿起裹着干净软布的辊筒,在纸背上用力均匀地滚压。
所有人屏住呼吸。
滚压的工匠停下,深吸一口气,捏住纸角,缓缓揭开。
一张墨迹清晰的纸页展现在眼前!
纸页顶端,六个黑色楷体字,整齐排列:
人之初,性本善。
笔画带着手工刻的细微差别,但个个清楚,大小均匀!
墨色深浅一致,没晕开,没模糊!
虽比不上顶级雕版那种刀锋感,但绝对是一张清清楚楚、工工整整的书页!
“成了!殿下!真成了!”年轻工匠激动大喊。
“老天爷!真印出来了!还这么清楚!”刘木根凑近了看,手指直抖。
“神技啊!”刻字的老匠人看着自己刻的字印在纸上,眼眶发热。
后院爆发出欢呼。
长孙冲抢过那张纸:“恪哥!服了!真让你弄成了!”
李恪接过那张墨香的纸,看着“人之初,性本善”,长长舒了口气。
这些天的煎熬,值了。
但新问题来了。
印好的纸叠起来,墨干得慢,互相蹭,边上字迹有些模糊。
“这墨…干得太慢了。”工匠看着模糊的印纸发愁。
李恪捻了捻墨迹,确实易花。
他念头一转:“去库房,拿些制墨的上好松烟粉,还有熬皮胶剩下的鱼鳔胶来。”
东西取来。
李恪把一小撮松烟粉和一点融化的鱼鳔胶,搅进墨汁里。
再试印。
效果立竿见影!
新印出的字迹,墨色更黑亮,干得快,用力蹭也不容易花了。
长孙雨跑来玩,好奇拿起一张刚印好、墨迹未干的纸,手指沾上点墨。
她懊恼甩手:“哎呀!阿兄!你这墨洗不掉!”
李恪看她手指上的黑印,笑了:“这不好事?墨迹牢固,不易蹭花。”
“这点黑,就当是咱们恪记印书的‘记号’了!”
解决了小麻烦,李恪的目光落回那张成功的印页,眼神灼热。
“这,”他扬起手中的纸页,声音有力,“只是个头!”
他环视干劲十足的工匠们:
“刘木根!全力刻字!常用字,先刻五千个!字形尽量统一!”
“刻坏的没事,刻好的,多给三成工钱!”
“老张,再做这种字盘,大小不同的,先做十个!”
“再找些识字、手脚麻利的人来,专门排字!”
工匠们轰然应诺。
李恪心里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
“冲哥,”他嘿嘿一笑,“你说…咱们要是把西市酒楼里最火的那个《孙猴子上天宫》的故事,印成小册子,拿到书铺去卖…会怎样?”
“那不得抢疯了?”长孙冲眼睛也亮了,“绝对赚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