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谷森东北角·隐秘结界?
结界之内,气氛与外界肃杀截然不同。巨大的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着龙种族子弟们劫后余生的脸庞,也照亮了久违的轻松与希冀。美酒佳肴飘香,欢声笑语回荡,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围猎与山崩地裂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族人们推杯换盏,诉说着各自的奇遇与百年来坚守的艰辛——他们都为同一个渺茫的目标奔波了太久。
“诸位静一静!”一个清朗的声音压下喧闹。苏庭燕立于人群前方,齐肩短发利落干练,一身华美彩衣在火光映衬下宛如庆典女神。她足下那只翼展丈许、通体如碧玉雕琢的巨型蜻蜓灵兽(碧灵竹蜓),无声地彰显着她地仙长老的尊贵身份。她微微躬身,向篝火中心方向行礼:“有请族长训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篝火中心,碧灵森蟒巨大的头颅缓缓昂起,如同升起一座墨绿色的山峰。万荃老祖苏万荃,身披墨绿华服,负手立于蛇首之上,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翘首以盼的族人。整个结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森林因某种力量而加速生长的细微沙沙声。
“龙种族的子弟们…”苏万荃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穿透灵魂的魔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两千年前,吾在此立誓:寻不回圣物‘森源之种’,此生绝不回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沧桑、充满期待的脸庞。两千年的重压,仿佛在这一刻凝聚在她挺直的脊梁上。
“今日——”苏万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般的铿锵,“吾,苏万荃,可以自豪地宣告:圣物‘森源之种’,已被寻回!”
全场死寂,随即爆发出海啸般的吸气声!无数目光灼热地聚焦在她缓缓抬起的右手。
她的手中,紧握着一根看似古朴的短木杖。杖顶,镶嵌着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深邃墨绿色光芒的种子!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浩瀚如海的生命本源之力!
嗡——!?
一股无形的生命涟漪以种子为中心扩散开来!
刹那间,结界边缘的参天古树仿佛被注入了星辰之力!无数嫩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抽芽、伸展,茂密的树冠相互摩擦、碰撞,发出如同潮汐般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响!整个结界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疯狂生长的生命摇篮!
龙种族众人仰望着那团墨绿圣辉,感受着那磅礴、纯净、源源不绝、仿佛初生朝阳般的生命能量,无不心神激荡,热泪盈眶!他们太熟悉森源之种的气息了,族内圣堂供奉的那些古老种子,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黯淡迟暮。而眼前这颗……是真正的、新生的希望!
“天佑我族!!!”苏庭燕第一个振臂高呼,声音带着哽咽。
“天佑我族!天佑我族!!天佑我族!!!”震耳欲聋的吼声冲破结界,惊起飞鸟无数。两千年的漂泊、牺牲、隐忍,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苏万荃威严的脸上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两千年前她秘密离开圣地,将得力弟子如种子般撒向始源界各个角落,只为这一线渺茫的生机。最终,是她亲自布局,安插在靛波村的暗线锁定了关键信息,让她得以雷霆手段,从那个叫绿素的女子手中夺到了这枚……新生的希望。
“今日,吾心甚慰!”待声浪稍歇,苏万荃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赞许,“我龙种族,历经千年磨难,非但未曾断绝,反而英才辈出!竟有三位子弟突破至地仙境!此乃我族重兴之兆!望尔等再接再厉,砥砺前行,为我龙种族,再创万世辉煌!”
“谨遵老祖教诲!”众人齐声应诺,声震林樾。
“李青真,上前来。”苏万荃目光转向人群中一个面容冷峻、眼中燃烧着仇恨火焰的女子。
李青真心中一凛,立刻排众而出,走到森蟒脚下,躬身行礼:“老祖有何吩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敬畏,也是压抑不住的期待。
“小真,”苏万荃的语气放缓,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你心中那份血仇,老身知晓。按常理,以你真仙修为,尚不足以独立带队。”
李青真身体瞬间绷紧。
“然!”苏万荃话锋一转,声音斩钉截铁,“我龙种族信条!有仇必报,有怨必偿!老身今日便给你这个机会!去挑选八名得力族人,组成猎杀小队!目标只有一个:将那个该死的胖子,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她的声音陡然带上凛冽杀气,让篝火都为之摇曳。
“至于那个叫绿素的女子……”苏万荃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必须活捉!缺胳膊少腿都行!你,可听明白了?”
李青真心头一紧,立刻俯首领命:“是!谨遵老祖吩咐!弟子必亲手斩下胖子头颅,并将绿素活着带回!”她瞬间理解了核心:绿素才是老祖真正看重之物,胖子只是激怒老祖必须清除的蝼蚁。若因仇恨蒙蔽而误杀绿素……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去吧。”苏万荃挥挥手。
李青真不敢怠慢,恭敬退下,眼神在人群中迅速搜寻可靠的同伴。
苏万荃不再看庆典,驾驭碧灵森蟒,载着苏庭燕,无声无息地穿过结界,向着东南方向幽暗的沼泽深处而去。
“老祖,”远离了喧嚣,苏庭燕忍不住问道,“如此重要的猎杀任务,为何不交由弟子亲自带队?区区一个凡人……”
“燕子,”苏万荃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深意,“你贵为地仙长老,大张旗鼓去追杀一个凡人?岂不是自降身份,徒惹人笑,堕了我龙种族的威名?此事,由李青真她们去办,足矣。”她停顿了一下,看向苏庭燕,“召你和后续族人前来,另有要事。”
苏庭燕心中一凛:“老祖之意是……?”
森蟒庞大的身躯无声滑过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沼泽水面,最终停在一片孤悬的小岛上。岛中心,仅有一棵形态扭曲、枝叶却异常繁茂的古老巨树盘踞,散发着神秘而孤寂的气息。这里是苏万荃的私人禁地。
“燕子,”苏万荃落在小岛边缘,凝望着幽暗的沼泽水面,背影显得有些寂寥,“苏紫岚……这个名字,你应当不陌生吧。”
“紫岚……姐……”苏庭燕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声音艰涩,“她…叛离圣教……弟子……弟子……”那个对她如亲姐般呵护、引领她踏入仙途、更是龙种族千万年来唯一的天仙……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的敬仰与无法理解的背叛。她既不愿面对,也无力面对,话未说完,已是喉头哽咽。
“苏紫岚?”苏万荃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刻骨的恨意,“哼!她叛出我族后,便弃了苏姓,改回了她本名——轩紫岚!这是要与我龙种族,彻底斩断一切瓜葛!”她猛地转身,眼中寒光四射。
“老祖!”苏庭燕泪水终于滑落,“紫岚姐……她当年究竟为何如此?!弟子百般打探,也只知皮毛……求老祖明示!”她曾不顾禁令,试图寻找轩紫岚问个明白,换来的却是冰冷的驱逐和一句“忘了我吧”。
“为何?”苏万荃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仿佛被最毒的蛇咬了一口,“无非是成了天仙,便眼高于顶,瞧不起我们这藏头露尾的‘丧家之犬’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祖我当年真是瞎了眼!”她似乎又想起了那枚让她气血逆冲的传信魔晶,复仇大计被迫中止的屈辱。
“老祖……当年紫岚姐在魔晶里……到底说了什么?”苏庭燕颤抖着伸出手,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苏万荃冷哼一声,一枚布满岁月痕迹的黑色魔晶抛入苏庭燕手中。
苏庭燕深吸一口气,灵力注入魔晶。
嗡——
一道清晰的立体影像在她识海中展开。影像中的女子,依旧是那熟悉的飒爽英姿,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沉重与疏离。看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听着那熟悉却又遥远的温和声音,苏庭燕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被她护在羽翼下的小女孩时光。
然而,影像传递的内容却冰冷刺骨:
“……老祖,收手吧。白虹门乃十大名门之一,底蕴深厚,门内天仙三位,地仙更是多我们十倍有余,还与众多门派结盟,不是我一族能撼动的。如今我已沾染了剧毒难治(被苏万荃用上古时期耗尽活力的森源之种强化所致),纵然拼死一博,无异于以卵击石……复仇之火,已吞噬了太多族人的性命。若继续下去,龙种族残存的火种……恐将彻底熄灭。为了族人的未来,恳请老祖……暂停复仇计划……”
影像消散。
苏庭燕呆立当场,泪流满面:“老祖……紫岚姐所言……虽有不敬,但也并非全然无理啊!白虹门势大,只凭她一人……”她试图为那个印象中的姐姐辩解。
“住口!”苏万荃厉声打断,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她根本无心复仇!她与白虹门的人……早已暗中苟合!这贱人!!”
“不可能!”苏庭燕失声惊呼,“紫岚姐对老祖忠心耿耿,对族人情深义重,怎会与仇人……”她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
“哼!她本就不是真正的龙种族血脉!体内流着的,不是我们被屠戮的先祖之血!怎会理解灭族之恨?”苏万荃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悲凉,“天仙之位?不过是让她变得更加贪生怕死罢了!呵呵呵……哈哈哈!”笑声在寂静的沼泽上空回荡,凄厉刺耳。
“老祖!那个白虹门的人是谁?弟子去杀了他!”苏庭燕胸中怒火翻腾,只想揪出那个玷污了心中神圣的仇人。
“杀了谁?白虹门的萤火穿星吗?”苏万荃讥讽地看着她,“紫岚叛逃后,我暗中追查。她加入了那所谓的‘灭魔队’,而队中……正有白虹门三天仙之一——穿星天尊!”她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名字。
“灭魔队?!穿星天尊?!”苏庭燕如坠冰窟。灭魔队——传说中清一色顶级天仙组成、拥有覆灭国度之力的恐怖存在!而穿星天尊,更是始源界火系至尊之一!她瞬间明白了自己与仇人之间那无法逾越的天堑。
“那……后来呢?”苏庭燕的声音低如蚊呐,带着绝望的颤抖。她想知道,那个曾照耀她的星辰,最终坠向了何方。
“后来?”苏万荃看着眼前几乎被痛苦压垮的爱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放在苏庭燕低垂的头上,动作罕见地带上一丝长辈的温和。“燕子……”
苏庭燕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今日唤你来此,是要交付你一个任务。”苏万荃的声音低沉下来,“离此地不远,有一片名为‘蓝颜’的大草原。你的答案……或许就在那里。”
“蓝颜大草原?这与紫岚姐……有何关联?”苏庭燕茫然不解。
“四百年前……”苏万荃的目光投向沼泽深处无尽的黑暗,仿佛穿透了时空,“轩紫岚……便隐居在那里。你去了……自会知晓。”她没有再解释,只是挥了挥手,“去吧,寻找你的答案。莫要再问了。”
蓝颜草原·巨谷森边缘?
“呕……龟兄!龟大爷!求求你别飞了!再飞……哇……”胖子趴在巨大的金色龟壳边缘,脸色惨绿,胃里翻江倒海。这一路上的“风驰电掣”,堪比坐了一百次失控的过山车,五脏六腑都快被颠移位了。
“哥,你还好吗?”绿素扶着胖子,两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环顾四周。他们已经置身于一片连绵起伏的巨大山脉脚下,这里正是巨谷森那巨大绿色盆地的边缘。高耸的山脉如同天然的城墙,将富饶的森林环抱其中。
“死……死不了……”胖子喘着粗气,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摸索怀里,“咦?我午餐……呸!我的小金龟呢?!”他心心念念要收服的“灵宠”不见了!
“嘘!小点声!”绿素紧张地拽了下胖子的胳膊,“咱还在它妈妈背上呢!你想被掀下去吗?”
“嗨,怕啥?这老王八又听不懂人话……”胖子话音未落,身下巨大的金龟猛地一动,似乎要起身!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从龟背上跳了下来。
“哥!看那边!”绿素指向不远处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岩石。
那只脸盘大小的金龟子,正吭哧吭哧地企图爬上那块对它来说如同小山般的石头。
“好小子,躲这儿来了!想干啥?”胖子咧嘴一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托上石顶。
两人好奇地盯着小家伙。只见它稳稳趴好,额头那片指甲盖大小的蓝白色魔晶骤然亮起幽幽光华!
嗡!
一股无形的奇异力场扩散开来。四周散落的碎石、砂砾仿佛被无形的磁力吸引,噼里啪啦地抖动起来,然后纷纷滚动汇聚到小金龟面前,如同听话的士兵,自动堆砌成了一道小小的环形石坝!
小金龟满意地晃了晃小脑袋,然后缩回四肢脑袋尾巴,“咔哒”一声,整个小小的金色身躯,如同嵌入模具般,严丝合缝地嵌进了它身下的这块岩石里,只留下一个完美的龟壳印记!
紧接着,更加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道由碎石垒成的石坝,连同小金龟嵌入的岩石,竟缓缓抬升(竟然是龟头)!石坝后面连接的,赫然是一块巨大无比、如同小山般的巨岩!小家伙……竟是想把这整块巨岩,变成它的新“龟壳”!
蓝白色的魔晶光芒大盛,如同无形的刻刀!巨岩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开始变形、塑形!粗壮的四肢轮廓缓缓隆起,巨大的尾部雏形伸展,龟壳的形状逐渐清晰、棱角分明……
“我靠!太……太帅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坐……”胖子刚兴奋地喊了半句,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颤抖!整座山脉边缘都在震动!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远方那只大金龟所在的位置——一块被改造的巨岩已经彻底“活”了过来!四肢撑起山峦般的身躯,巨大的岩石头颅昂起!
而它那庞大无匹的岩石龟壳后半部分……竟然还深深镶嵌在山脉主体之中!它竟然……试图将整条山脉当作它的新“身体”,拖动起来?!
轰!轰!轰隆隆——!!!
天崩地裂!十级地震般的恐怖晃动席卷大地!山体崩裂,大金龟成功在山脉上扯下一角,导致巨石如雨滚落!
“要死要死要死!快跑!!!”胖子魂飞魄散!
绿素反应极快,瞬间化作翠绿铠甲覆盖胖子全身!背后的喷口爆发出炽热的火焰,带着胖子险之又险地冲天而起!一块足以将他们砸成肉饼的巨石擦着脚底呼啸而过!